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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注定要位极人臣的女人第166节(1 / 2)





  秦皓说:“同平章事大人恩怨分明, 只要是能为大人做事的人, 大人当然会礼尚往来。”

  的确是齐慕先的作风。

  谢知秋安静地走过去, 拿起一块金砖掂量。

  厚实的黄金落在掌心,沉甸甸的。

  谢知秋淡淡地道:“这么说来, 秦御史是同平章事大人的得意门生,想来比我这个外人跟齐大人更亲近,像这样的好处,应该也曾有过?”

  秦皓没有正面回答她,只说:“齐大人的确待我不错。”

  冷不丁地,谢知秋问:“……上回你送到将军府来的那些谢知秋喜欢的古书,也是像这些黄金一般来的吗?”

  秦皓一怔。

  他本来并不想与“萧寻初”有过多交谈,只想用最为中立的态度尽快将齐慕先交代的事情办完。

  可是,“萧寻初”竟然提起了谢知秋。

  这一下子将他拉回了一个有情绪的状态,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言语去接腔道——

  “谢妹妹竟真将这些告诉你了?”

  “所以书的来路,确实如此?”

  “……书不是师父给的,但人在官场,难免有人际往来。”

  一股没由来的情绪涌上心头,谢知秋看秦皓的眼神,在幽暗的夜中变得古怪。

  她苦笑地扯了下嘴角,说:“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会从你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秦皓只觉得眼前眩晕了一下,先前那种感觉又上来了。

  他明明觉得自己和萧寻初除了情敌并没有太多关系,可是眼前人看他的眼神,就像与他认真相处过数年一般熟悉。

  屋内不过两盏灯笼的光亮,在黑夜里不算清明,他其实不能像平时那样看清“萧寻初”的相貌表情,但是从一刻开始,他又觉得站在他面前的像是一个曾与他青梅竹马、并肩读书的女孩。

  秦皓说:“身在局中,势必要审时度势。若是活得两袖清风,或许自诩清白,但在朝中与旁人行事作风如此不同,只会显得格格不入。过于刚直,反而会为自己树敌。萧寻初,当年在太学时,你似乎与严夫子交往甚密,这样的道理,你不会不懂。

  “我承认我有迫切想赢你的成分,但我与对方,不过各取所需。

  “至少现在,我有能力凭自己拿到谢妹妹想要的书,而你不行,不是吗?”

  谢知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这样平静的眼神,反而看得秦皓心里发毛。

  谢知秋道:“……你就这样想赢吗?我承认,我时常也会想赢你,而且我在当年科举里也用了手段,胜之不武,但我没想到……你会这样选。”

  在她还是谢知秋的身份时,秦皓从未认真将她当作一个可以在朝堂上比拼的竞争对手。

  谢知秋其实多少对他存在一定的竞争心,想要证明自己能做得比他更好。

  只是两人年少时光一同读书,清清白白,谢知秋心里想的也是依靠学识的堂堂正正的较量。

  没想到真当两人一同步入这泥潭,都学会了趋炎附势、玩弄权术,彼此都勾心斗角、出尽烂牌,仿佛阴沟里的两条泥鳅,满身泥泞互相撕咬。

  但相比之下,谢知秋更难以接受秦皓的做法。

  尤其是秦皓之所以会做这一切,背后都是为了“谢知秋”,这让她觉得是自己令秦皓步上一条歧路,一条他本来或许不会那么快走上的道路。

  秦皓觉得眼前人的眼神很令他难受。

  或许是他有种谢妹妹站在他眼前的错觉,他受不了从她眼中看到对自己失望的眼神,因此简直想要抬起手,挡住她的目光。

  秦皓说:“人人都是如此,不过多我一人而已。”

  谢知秋问他:“秦皓,你吃过谷糠吗?”

  “……什么?”

  谢知秋道:“那是稻谷的皮壳,粗糙且难以下咽,远不如真正的稻谷好吃,但却是穷人家里一年四季唯一的口粮。”

  “……”

  秦皓木然,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在这种时候提起这个。

  而谢知秋则继续道:“你从来没有吃过这种东西,甚至没有见人吃过。你生来是朝臣之子,餐桌上摆的是精谷细米,每日还有家仆精心制成的点心……不只是你,我也一样,在去月县以前,我从不知道有人天天吃的是那样的食物。”

  谢知秋眼睑低垂。

  她又问:“你有没有想过,朝廷的俸禄是有定额的,而那些官员却能进献给你远超其月俸的礼品,这些多出来的钱财,一层层往下数,最后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

  谢知秋道:“朝廷表面上对农民只征一成农税,但实际上天高皇帝远,州一级为了一己私利,多加一成;府一级不愿吃亏,又在前者基础上再加一成;县一级见此情况,自然也不会手软,私设各种苛捐杂税名目繁多。有时知县不管,亲自收税的小吏也会中饱私囊,自行多收一成。

  “这些多出来的税,最后全都会压到平头百姓身上,待落到实处,农民一年的收成,十之五六都要落入他人口中。

  “分明是农民亲手种出漂亮的稻谷,可是到头来,他们自己却只能吃谷糠果腹。”

  谢知秋稍顿,又说:“这些你都不知道,因为你的目光看着前方,不曾看看脚下。

  “你的官途走得太顺,一中第就是京官,所谓的外出巡查也就是去富庶之地,由当地官员陪着吃吃喝喝,回来一路高升,过得很舒服。

  “没有人喜欢被下放,尤其是梁城公子,谁会喜欢离开舒适富裕的家,背井离乡去偏远荒僻的地方?所以你凭着齐相与父母的人脉留在梁城中,从来没有见过那些遥远的地方,从没想过城中这一重重的官员醉酒欢歌,究竟是由怎样的人供上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