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传说中的兽灵(2 / 2)
琉璃和兵卫之间火药味相当浓厚,真的像狗和猴子一样处不来啊。
「不过,那也不一定需要凭藉你的感知,要是你早就知道翠会发生什么事的话哪。」
「……你想说什么?」
「若你是犯人的同伙,一切就说得通了。」
「哪里会有如此天真可爱的犯人?」
琉璃扬起眼尾,气势汹汹地反驳。
「再说,这种时候通常怀疑别人的人最可疑了。爷爷你昨晚不也没有不在场证明吗?寿司时间和晦式的时候,你都窝在房间里没有出现过,换言之,犯人就是你,滑头鬼。」
河童少女盛气凌人地宣言,用食指指向兵卫。
「你说老夫?」
「没错,真相只有一个,别着蝴蝶领结的侦探小子也在电视上这么说过。」
「老夫为什么要解开朽绳的封印?」
「等回去署里再好好问你。好了绀野同学,把这只干枯的猩猩带走。」
「不要丢到我身上啊!」
孝巳大声哀号的同时,小百合终于噗哧笑了出来。她慌忙咳了几声,低下头咬着下唇,力道大得嘴唇都快要变色了。虽然她似乎想藉此蒙混过去,但已经再明显不过。
「……还是一样一点都不讨人喜爱啊。」
兵卫极为不悦地闷哼,琉璃吐了吐舌说「彼此彼此」。这家伙只有胆量十分过人,说不定很适合当捕手呢。
「罢了,之后的调查就交给月长。根据情况再决定是否要通知鸨田和其他家派。」
说毕,兵卫起身打开拉门离去,厅内只留下一阵相当微妙的寂静。
等到远去的脚步声消失后,孝巳一口呼出积在肺中的空气放松了下来。总觉得胃有点隐隐作痛啊。
「呼……真是吓得快死了。」
「真是个让人恼火的老头,一脸威风的样子。」
「你才没资格说。」
他无奈地教训气嘟嘟的琉璃。
前方的小百合也从紧绷状态松懈,逮到机会笑了起来。之臣和月长则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地苦着一张脸侧目看着她。
「哎呀~太有趣了。都快笑出来了呢。」
「不是已经笑出来了吗?」孝巳在心里默默吐槽眼泛泪光的小百合。
4
来到鴫原家后,迎接了第二个晚上。
除了袭击翠的犯人外,还有传说中的兽灵·朽绳的复活——成为重要关系人的孝巳们别说是回家了,现在正处于微软禁的状态。自傍晚出去便利商店一趟购买生活用品后(钱是一同前往的月长帮忙付的),就被禁止踏出鴫原家。
虽然之臣和小百合满脸歉意,但其实他们不须介意。洗清嫌疑、确认月长的本意、负责盯紧琉璃,还有替翠加油打气——孝巳待在这儿的理由可说是不胜枚举。
——晚餐与翠碰到面时她一语不发,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晚饭也没有吃多少。
据说被封印好几百年的朽绳无法马上现形。之臣说距离它完全复活大概还有一星期左右的空档,就在这期间规划具体的对策。
搞不好朽绳这件事到现在都还没有告知翠。
晚餐结束后,因为翠和琉璃各自窝在房间,孝巳就借了别屋的道场。他特地请之臣画下到玄关的地图,背对后山踏入庭院。由于以前就去过好几次,所以他成功地顺利抵达道场。
孝巳跪坐在空旷道场的正中央,闭上双眼调整呼吸。
虽说要来锻炼,可是他一个人能做的也只有冥想。尽管他拜托琉璃当他的对手,却被一句「现在有漫才的年终特辑节目」冷漠地拒绝了。
冥想总比什么都不做来得好吧……他念头一转,集中意识。
首先是感觉体内流动的灵力,接下来将其网罗、凝聚成一团。这几乎已经成了孝巳每天的功课,因此到这步为止他都相当熟练。
每个人的情况不同,有些人光是要到达这个阶段就得花上好几年的样子。笨拙的孝巳能在短时间内达到这个等级都得归功于以前偶然发生的灵力暴走,算是因祸得福吧。灵力这种东西,实际体验过才最能了解。
——经过约一个小时的冥想后,他感觉到有人接近道场的气息。
(一个人吗?是谁呢?该不会是犯人吧……?)
距离道场还有二十公尺远。平时大概不会注意到,多亏灵力使他的五感变得敏锐,才能清楚察觉有人靠近。
气息最终随着明确的脚步声停在道场前。接下来,木门缓缓地被打开,四角形的黑暗区块内站着一个细长的身影。
「……果然在这呢。」
是翠。
她身上不是制服,而是穿着针织衫和长裙的私服。因为骨折的左手挂在脖子上的关系,上身的针织外套只能披在肩上。
「你到处走动没关系吗?」
「没事,受伤的只有手而已。」
翠一边苦笑着一边关上门。流动的晚风被阻绝,室内的空气再度停滞了下来。
……孝巳他们被兵卫接见的时候,她似乎正在接受来访的熟识医生的诊察。瘀伤和割伤并不相当严重,左臂的骨折断面也不复杂,很快就可以痊愈。当然,即使如此要全数恢复也是要花上好几天。
室内的照明只有挂在墙上的几个紧急照明灯,看不清楚她的表情。这是自晦式前一天在公园以来,首次的两人单独对谈吧。
「那之后也继续在修行吗?」
「嗯。」
「冥想的话在房间里做就好了嘛。」
「也是跟气氛有关系啦,而且有动说不定会过来。」
「……是吗?」
对话没有持续多久,又迅速陷入了沉默。
其实自己有许多话想说,犯人的事、月长的事、还有禽踊和牙穿——但是不管哪个话题对她来说都很难受,所以孝巳才一直无法开口。
「真是对不起,事情竟然变成这样……」
他还在思索该说什么时,翠抢先了一步。面对黯淡地垂着肩的她,孝巳挤出笑容摇摇头。
「别在意,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祖父大人在怀疑你们吧?关于我被袭击,还有封印被破坏那件事。」
这一番发言令孝巳的笑容不禁垮了下来。翠知道这个就表示——
「朽绳的事你已经听说了?」
「嗯,医生回去之后,爸爸就过来我房间了。」
「……这样啊。」
仔细想想,自己的推测实在太肤浅了。她可是这个家的当家,如此严重的事怎么可能不告知她呢。
(还只是高中生的鴫原却是一家之主……)
事到如今,孝巳才着实深深地感叹。
鴫原家的当家即是整合灵导界的组织的重要支柱,实在不是一个该由十六岁的女孩子所负责的重任。「组织内灵导师的反叛」与「传说中的兽灵·朽绳复活」……不管是哪一方面翠都难辞其咎。身为统帅的她有解决这两起事件的责任。
「我还真是太不成熟了呢。」
栗发的少女盯着地板,自我解嘲地笑着。
「最近可能有点太得意忘形了呢。终于和琉璃和好、与柘榴变熟,又交到绀野同学这个朋友。」
朋友。没错,虽然刚见面的时候发生了很多事,可是现在无庸置疑,孝巳和翠确实已经是朋友了。
这时,翠突然噘起唇,轻轻咻地吸了口气。那是她在呼唤禽踊的信号,但鹰形守护灵理所当然地没有现身。
她接着又吹了声口哨,不过狼形的守护灵也没有出现。只有从嘴唇流泻而出的响音空虚地在道场内回荡。
「禽踊是我小学四年级时从母亲大人那里接收。牙穿则是升上国中时,父亲交给我的。」
「…………」
「当时父母都还未退下身来,应该是由其他兽灵来担任我的守护灵才对……我当时硬是让他们让给我呢。」
「为什么?」
翠垂着眼,小声地说:「因为禽踊和牙穿是我们的家人。」
「如果我持有别只守护灵,等到双亲引退后,那两个孩子就要被随之封印了……兽灵啊,只要一被封印,就会忘记侍奉过的主人,主人身边的人当然也不例外。」
禽踊和牙穿是经过数百年传承,一直伺候着鴫原家的兽灵。也就是说,它们从来没有被封印,一代接一代地在鴫原家的灵导师间流转。
「那两只简直就像是这个家族的见证人呐。」
「真的,虽然它们不算活着,也不是人类呢。」
翠难得地吐槽,不过应该并不是刻意策画的吧。从她依然抑郁的脸就能证明。
「双亲引退后再交给你不行吗?在那之前先让其他兽灵当守护灵,等到那个时候……」
「现在的我两只就已经是极限了,到那个时候身上的守护灵该怎么办?」
「再封印回去就好了吧。」
「那么过分的事我做不到,这样就等同那些抛弃宠物的饲主呢。不对,这已经和丢弃亲生孩子的父母一样。」
……看来孝巳和翠之间对于兽灵的看法大相迳庭。
她将那两只看做是活生生的动物,不,应该是如同自己的孩子般吧。孝巳稍微反省了自己欠缺思虑的发言。
「我从以前就不擅长交朋友。」
「…………」
这从翠平常的模样就看得出来,先前之臣也对自己吐露过他的这番担忧。
「能称作朋友的只有琉璃一个人,而且和她到不久前都还相当疏离。即使如此,我还能毫不介意的生活,这都多亏了身边的禽踊和牙穿。」
翠的美丽因悲恸而扭曲,右手紧紧揪住膝盖周围的裙摆。
「我绝对不会让它们被封印,我不想让那两个孩子忘记我。现在的我就是靠着一股执念行动,正如月长所说,我不配当个统帅——」
「那就把它们抢回来吧。」
在翠把话说完前,孝巳果决地做出定论。
「连我也给那两只添了不少麻烦,这么一说,就像朋友一样了呢。」
「绀野同学……」
「你的晦式还没结束吧?再来就是打败叛徒,一定要将那两只抢回来。鴫原翠没有它们在身边果然不行啊。」
孝巳知道翠在这阵昏暗中,开心地扬起了嘴角。
这样就够了。孝巳过来鴫原家本来就是为了替她加油打气,让她打起精神就是自己最大的任务。
啊,不对。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不能光是这样就结束。只是加个油就完工的话也太不够朋友了,更何况自己都知道了她对那两只的情感之深。
「鴫原,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事?」
孝巳干劲十足地询问,可是翠的回应却十分冷漠。
「尽可能不要踏出屋外。这里有结界包围着,就算是朽绳也没办法轻易接近。」
「不要踏出屋外……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个吗?还有其他的吗?」
「你的好意我就心领了,琉璃就麻烦你照顾。」
「这个最累人啊.」
看见叹气的孝巳,翠小声的笑了出来。尽管现在的处境十分险恶,但能看见她的笑容还是值得高兴。
「那叛徒呢?人类的话就进得来吧?」
「敌人的目标是我。从他们不打算和琉璃交手就看得出来,他们对外人没有兴趣。」
翠的表情显得有点僵硬紧绷。她紧张地挺起身子,以如湖水般清澈的双眸正面盯着孝巳。
「绀野同学,万一又遇到了那名叛贼,千万不要有跟他一战的打算。」
「…………」
假如真的面临到这种情况,孝巳没有自信能够保持冷静。对方可是加害翠的人,想必琉璃也会怒气攻心得难以思考吧。
「对方恐怕是相当高明的灵导师。先不论琉璃,对你来说他可是……」
「拖住禽踊和牙穿也不行吗?」
「不可以!太危险了!要是你有什么万一——」
说到这里,翠忽然噤声。然后一脸坚毅的假面具崩解,反应过度地慌忙辩解:
「总、总之,这是该由我自己解决的问题。如果有人要找你的麻烦,就算再忙都要找出来给他,『别认输,阿龙!』里面也这么写——」
孝巳没有正面回应认真起来并越说越激昂的翠,只是站了起来。
他绕到翠的身后,将双手放在她的两肩上。可以感受到翠吃了一惊,但他毫不在意地以拇指稍微用力按压。
「呀!咦?什么?」
「你果然太逞强了啦,斜方肌超紧绷喔。」
「咦……」
孝巳强制将她想要转过来的头面向前方,继续按摩。
他还在打棒球的时期,经常和队员互相按摩肩膀,顺便训练握力,也因此对肩颈按摩小有自信。
「有、有这么僵硬吗?」
「嗯,我在比赛前也常常会这样喔。这种时候都投不出什么好球呢。」
白皙的后颈从长发间微微露出。孝巳曾经听说过最好不要随便乱碰女性的头发,所以他专注在自己的手部动作上。
「尤其越大的场面就越是如此。一个人拚命的结果,就是在休息区被教练灌了一拳呐。『你一个人打棒球?你以为你是谁啊?』」
虽然孝巳已经用满大的力气按压,翠的肩膀却一直没有松开。看来她的固执不只限于兴趣方面,连肩膀也相当顽强。是巨乳的关系吗?
「鴫原,你是什么人呢?」
「咦?我、我是鴫原家的当家,也就是『兽流』三家的统帅……」
「你又用力了喔。」
他一边告诫并以拇指指腹往穴道一压,翠马上发出一声十分魅惑的声音。孝巳注意到了紧贴双肩的内衣肩带,但他极力无视。
「至少对我和有动来说,你就只是鴫原翠而已喔。」
「…………」
「所以就让我们帮忙,一起解决吧。」
「可、可是这是鴫原家的、我个人的问题——」
「把我们牵扯进来也没关系,我说过吧?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没有必要全部一个人承担。如果有人愿意为了你行动,那也确确实实是属于你的力量。」
「绀野同学……」
「要说的话,你这次不是当家而算是投手(注12)呢。但一个人蛮干是不行的,你的身后还有我和有动喔。」
耐心按摩总算有所回报,她的肩膀稍微放松了些。
「你的背后就由我们来顾,所以最后就由你好好做出了断吧。虽然时间上手臂应该来不及复原,不过至少做得到养精蓄锐吧。」
「当家和投手……这个时候还能说笑,真不愧是言灵使呢。」
由于翠稍微起身,孝巳便将双手从肩上移开。
站起来的她往后一转,盯着孝巳看了一阵子。总觉得她的双颊略显红润。
(方法是不是有点太操之过急了?)
对于将自己与外人画足界线的她,被男性触碰应该很在意吧。孝巳自己当然也不擅长与异性接触,即使如此,他还是为了替翠打气,十分努力地鼓励她……
这时,翠将右手伸了过来。修长的纤纤玉手抚摸着落在孝巳胸前的围巾。因为道场气温较低,他姑且围上了才来。
注12 「当家」与「投手」在日文中同音。
翠用指尖绕着围巾的一端,摆弄了一会儿。简直就像是在对男友撒娇的女朋友一样,让人不自觉心跳加速。
令人窒息的沉默持续着。两人相当接近地在略显昏暗的环境中伫立,不知不觉中气氛变得有些奇怪。孝巳不经意地望向天花板,之前被翠踏破的大洞已经维修得十分完美。
「……是因为光线太暗的关系吗?」
「嗯?」
「你看起来比平常还要迷人呢。」
「得像这样一片昏暗才行啊。」
他苦笑着回应,翠接着开始一圈一圈扭着围巾。似乎是想掩饰害羞,但看起来就像在帮老公绑领带的新婚妻子。
「谢谢,我很高兴喔。」
「啊,嗯。」
「…………」
「…………」
「绀野同学,那个匪徒——」
翠说到一半,马上摇了摇头打消念头,「还是算了」。两人再度陷入约十秒的静默后,她又抬起头看着孝巳。
沉默再临。与她四目相交的孝巳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是因为光线太暗的关系吗?」
「…………」
「你看起来相当难受呢。」
「因为脖子被勒住了!」
不知不觉中围巾已经被扭到极限了。其实刚刚一直想说,却找不到开口的时机。呼吸不过来也是因为这个。
「咦,该不会是我的关系吧?」
「没错!」
「可是,你不是跟我说好好做出了断吗(注13)……」
「才不是这个意思!」
「不、不是吗?对不起,因为按摩太舒服了,听得不是很清楚。」
「比起按摩(massage)给我多注意讯息(message)啦!」
「没问题,我有掌握到重点……是在说你被教练揍?」
「那个一点都不重要吧!」
扯开喉咙的呐喊声在道场墙壁与地板间微微回荡。
注13 勒紧与做出了断在日文中为同一字。
果然是那位妈妈所生的女儿啊,孝巳如此心想。
5
第二天,包含今日在内距离今年只剩下三天的午后。
「绀野同学,过来这里一下。」
吃完午餐后正准备回房的孝巳,突如其来地被琉璃叫住。
他被拉着手臂拖出玄关,穿越宽广的竹林,路经飘着莲叶的池塘,通过铁拱门。最后两人抵达的地方又是后山。
「喂,跑去山上没问题吗?」
「事到如今也不用管月仔怎么想了,而且今天有一个重要的目的。」
……不知道她到底打算做什么,但自己已经接受翠的请托要负责照顾琉璃了,反正待在房子里八成也是闲得发慌。尽管孝巳心中有些许担忧,依然决意与她一同上山。按照惯例,孝巳追在不断往前走的琉璃后头,以林间散步的心情走着。
身边各式各样的树木林立,每棵都生长得十分雄伟。吸进身体的新鲜沁凉空气仿佛把肺中的脏东西一扫而空。由于这里是私有地,不仅没有半个登山者,地上也看不见任何垃圾。心情因此变得开朗,脚步也轻盈了起来。
(要是带鴫原一起来就好了,说不定可以转换心情。)
就在孝巳如此心想,并将视线头往前方的琉璃身上时。
突然在她的前行路径上看见一个人影。
「嗯……?」
说不定是前几天的犯人。孝巳有所警戒,但对方是个身着短袖衬衫与牛仔裤的轻装年轻男子。脸色看起来分外虚弱,无力地垂着双臂偷偷地躲在树荫下。
「嗨。」琉璃对男子举起手,就此与他交错而过。较晚经过同样地点的孝巳在行经的当下才终于察觉到男子的真面目。
——他的身影透出背后的景色,也没有双脚。是幽灵。
刚刚正对他在冬天的山上却只穿一件短袖衬衫感到奇怪。孝巳急忙加快脚步赶上琉璃,开口询问哼着家电卖场主题曲的她。
「刚刚那个,是幽灵吧?」
「嗯,没错。」
「这座山也有啊。昨天倒是没有看到……」
「一定是刚来的吧,因为朽绳的关系。」
「朽绳的关系……?」
她点点头,转入左边的道路。跟昨天的路线不同。
「力量强大的鬼会招引低等灵体聚集,而这附近的浮游灵就被朽绳的灵气吸引呢。」
这么说来,有人以前曾经跟自己说过「有灵感力的人会吸引灵体」。原来不只是灵能力者会招来灵体,连上等的灵也会啊。
「关于这方面的关系我还不是很了解,是像磁铁那样的吸引吗?」
「没错,只要把灵能力者与灵体、灵体与灵体之间的关系当成是S极和M极就好了。」
「是N极吧。」
就在两人的一阵交谈中,蓊郁的树林一下子消失殆尽,一大片开阔的空间在眼前敞开。
……出现的是一座巨大的圆湖。
那是像把山林割出一个圆似的,荡漾着满满深蓝色的湖泊。距离对岸大约有五十公尺。平滑得没有一丝波纹、如镜子般的水面漂亮地映照着蓝天。
(竟然有这种地方。)
在山间忽然出现的壮观水景,美得令来到湖畔边的孝巳不禁为之惊叹。它所散发出的庄严与神圣,说有妖精住在这也不稀奇。
「这里是?」
「奥池,只是个雨水累积在洼地形成的大水洼。」
琉璃一边把壮丽风景毁于一旦,一边抓住孝巳的袖口。
她将一只脚伸近水池,用脚尖啪哒啪哒地拍打水面,看着往外扩散的小波纹,
像小孩子一样天真地笑着。
「传言中灵体喜欢接近有水气的地方,这是真的喔。」
「啊?」
「你看。」她指向眨着双眼的孝巳身后。
一回头,数公尺外的杂木林内可以看见零散的人影。其中有刚才遇到的短袖衬衫男,甚至还有几天前慢跑时看到的两个灵体。后山竟然已经有么多灵体了啊……
琉璃一二三地数着从树林内窥视两人的灵体,点了点头。
「聚集了满多嘛,那就开始吧。」
「开、开始什么?」
「那还用说?当然是排练漫才呀。」
「为什么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几个灵体因为孝巳的吐槽而消失,似乎是发动了《喝破》。
「不错喔绀野同学,就照这个样子继续吐槽吧。」
「啊?」
「必须赶走聚集在这座山里的灵体呀。和朽绳战斗时如果有不相干的幽灵打扰会很麻烦呢。」
原来是为了把被朽绳引来的灵体驱散,才跑来后山吗?
「可是,只是把祂们赶走就可以了?」
孝巳的灵能力《喝破》终究只能让灵体感到畏惧,并不能使祂们成佛。问题还是没有解决。
「我没有义务帮祂们成佛吧。每个灵体一定都有拖住祂们的生者,这是那些人的任务。只是要让祂们回去的话,《喝破》就够了。」
「所以才带我一起来啊……」
琉璃是生人至上主义,对亡灵可说非常冷淡。看来她的态度至今也没有半分变动。驱赶低等灵这种事对她来说根本是家常便饭,即使不借助孝巳的力量也是不费吹灰之力才对。孝巳感到一丝不对劲,觉得自己好像落入了什么圈套。
「在这里排练的话,祂们自然而然就会逃走了。不但可以当作练习,又可以把灵赶走,还能打发时间,真是一石三鸟呢。」
「那就不要吐槽,让我练习普通的《喝破》吧。身边不可能总是有个人负责装傻啊,过去的经验让我感触很深。」
「绀野同学,别忘了我们可是『搞笑研究社』的成员。难得一整天都和搭档在一起却不练习,这不是本末倒置了?」
「我们可不是来集训喔?况且你说排练,具体而言到底要做什么啊,连个脚本都没有。」
「那就即兴地一搭一唱吧,你看时机吐槽我说的话就好了。」
琉璃自顾自下了结论后,兴冲冲地站到孝巳旁边,清了清嗓子。
「那就开始啰?好,Action!」
「这种闲聊才不会用什么Actipn咧。」
他嘴里碎念着往前一看,幽灵(观众)又增加了不少。
「绀野同学,和我一起组乐团吧。」
「乐团?怎么这么突然。」
「根据小道消息指出,轻音乐社在普罗大众里有着不可撼动的人气呢,是个搭便车的好机会吧。」
「我不觉得有搭的必要……」
「主唱当然就是我啰,不好意思呐,这已经是既定事项了。毕竟这个企划就是以此为出发点呢。」
「那我负责什么乐器?」
「用手打拍子。」
「哪门子的乐团啊!又不是祖孙!」
「不然会场的柜台吧。」
「别把柜台纳入团员!其他还有很多必要的成员吧!」
「唔,这样啊,突破我的盲点了呢。」
「你的视力到底有什么毛病……」
「那你就负责弹吉他吧。」
「吉他吗?感觉还满难的呢。」
「兼任贝斯、鼓和keyboard。」
「我是天才吗!?物理上根本不可能吧!」
「怎么可以在尝试前就说丧气话?人类只要鼓足干劲,什么都做得到喔。」
「这才不是决心的问题,想想看负责的比例啊!你打算让一个人做多少事?」
「分裂繁殖不就好了。」
「别丢出更大的难题!」
「你竟然不会分裂繁殖?」
「你看过有谁会吗!」
「茉奈佳奈(注14)就会啊。」
「她们是双胞胎!」
「长州力(注15)也会啊。」
「那是长州小力(注16)!大概!」
注14 茉奈佳奈(ManaKana)为日本双胞胎歌手与演员。
注15 知名职业摔角选手。
注16 模仿长州力而走红的谐星。
「哎呀,没差吧。比起这个,团名比较重要。没有名字就无法踏出第一步了。」
「你的先后顺序不太对……」
「『宗男HAIR』(注17)你觉得怎么样?」
「那不是根本没多少头发吗!」
「你在说哪个宗男?不然『打开无限开关(Skima Switch on)』呢?(注18)」
「你是想组搞笑团啊!」
「那『Swich on Swich on』呢?」
「已经看不出它的原型了!」
「Switch on!Switch on!」
「不要戳我!你只是想用这招而已吧!」
6
「还想着怎么吵吵闹闹的,结果又是你们啊。」
注17 取自日本艺人渡边健二的艺名「スネ才ヘアー(suneo Hair)」,意为小夫头。
注18 孝巳所指的是日本政治家龄木宗男。「无限开关(sukima switch)」则为日本双人乐团组合。
在愚蠢至极的对谈开始后约十分钟。
随着拨动枝叶的声音,身着西装的男子忽然自树林中现身。对方依然板着一张毫不友善的脸走近,和昨天一样,又是鸠森月长。
「怎么了月仔?想听表演就把小费交出来。」
月长以一句「无聊」回绝了琉璃的要求,接着缓缓别过头,往不知不觉只剩下一只的灵体一瞪。
灵体马上飞也似的消失。竟然用眼神就可以驱赶灵体……不愧是御三家。
「应该聚集在山中的灵体却不见踪影,正觉得奇怪……原来如此,这就是《喝破》啊。」
月长把头转了回来,如呓语般地自言自语着。
看来孝巳的灵能力似乎已经传遍了他们那个世界。能力本身并没有厉害到让灵导师感兴趣才对,主要还是因为稀有吧。说不定被当成珍奇异兽了呢。
「话说回来,月仔,刚刚的对谈怎么样?」
不会挑对象的河童少女十分大胆地询问银框眼镜男的感想。
「带到『Switch on』的转折是不是有点太牵强了?不过那是我最爱的地方喔,看表演的灵体一定也是满心欢喜地期待着吧。」
「——我就和你们说清楚吧。」
月长无视琉璃的玩笑话,不带感情地说。接下来所听到的话语完全出乎孝巳的预料。
「事实上,我并不认为你们是袭击御前的犯人,也不觉得你们是他的同伙。」
始料未及的发言,令孝巳与琉璃不禁面面相觑。
「喔~月仔,我对你刮目相看了呢。就赏你一张坐垫吧。」
「但是,我认为解开朽绳封印的就是你们两个。」
「没收三张。」
琉璃正要漾起笑意的脸转眼就垮了下来。
「为什么会是我们呐。」
「因为没有其他的可能。而且你看起来就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你有证据证明你不是叛徒吗?」
一回神,孝巳已经向前踏了一步,逼问对方。
到目前为止,他一直迟疑着是否该提出这点,不过对方刚刚的发言已经足以推孝巳一把了。
「你是指,我是袭击御前的叛徒?」
「你不是对鴫原当统帅相当不满吗?既然如此,你不就有动机了?就算不是当面袭击她的叛徒,也很有可能是叛徒的同伙。」
「哼,真是无稽之谈。」
面对孝巳的指控,带着银框眼镜的灵导师面不改色,轻轻地摇头。
「我不否认我对御前有所不满,但我鸠森月长不可能对鴫原家拔刀相向。你之前对我说过『完全感受不到我有半点支持御前的意思』,这才是外人的胡言乱语。」
「那为什么你会认为我们和犯人没有关系?」
月长犹如戴上铁面具一样的脸微微地颤动了一下,似乎是理解了孝巳话语背后的含意。
「如果解开朽绳封印的是我和有动,自然会认为袭击鴫原的人也是我们才对吧。就和那位爷爷一样。」
明明是同一天晚上发生的两起事件,将它们独立思考为两桩不同的犯行也太奇怪了。
「你不这么觉得的原因,不正是因为你知道犯人的真面目吗?你早就知道鴫原会在晦式的时候被袭击,但却没有预料到朽绳的复活,所以才会怀疑我们两个吧?」
「对啊对啊!」琉璃从旁挥舞着拳头附和。
月长自始至终都不发一语,只是静静地盯着孝巳。即使强风吹拂,也挠不乱他的发型半分。
「……真是比想像中还棘手的男人啊,绀野孝巳。」
薄唇的嘴角扬起。不管是见到月长的笑容,还是被他直呼名字,这都是第一次。
「也罢,我就回答你们的问题吧。我的确知道叛贼的真面目,也因此知道你们不是袭击御前的犯人。」
他像是放弃挣扎般,干脆地坦白。
孝巳的推论果然没错,这个男人是和鴫原翠敌对的人……可是,他紧接着说出的话语,将孝巳的举发彻底颠覆。
「不过那又如何?叛徒的真面目御前早就知道了,她也知道自己被袭击的真正原因。」
「什、什么?」
月长不顾错愕的孝巳,转身准备离去。
「等一下!你说鴫原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即使孝巳制止,月长依然没有停下脚步。从渐行渐远的他身上得到的答覆,只有简单一句令人备感威吓的忠告。
「回屋子里去,今天不要踏出屋外半步。如果不照办——我可难保你的人身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