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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外人(2 / 2)

  身影消失于殿门。她想追上去,却没挪得动脚步,怔怔站在那里。许久,收拾了掉落的几张纸,回到书案前坐下。刚刚撞到的地方,还有些隐隐作痛。

  婉儿的心绪一时扰乱了,她心中有些气恼。公主怎么能说那样的话,她怎么说得出口。坐下来的时候,她以为自己会受困扰,整日做不好事情。不成想一旦沉浸于纸堆中,却像是忘了发生的一切。这也许是一种解脱和逃避的方法。

  傍晚,沿小巷向居所走去。没了纸笔作伴,清晨的画面一下跃入脑海。她忽然疼痛起来,蹲下撩开底边的裙摆,小腿处一片青紫。她掐了那里一下,疼得眼泪倏然冒出来。良久才慢慢能站起。

  回到居所,收起灯,她看见母亲郑氏坐于堂前,摆弄着桌上的鲜花。

  “阿娘。”她唤了一声。

  “婉儿回来了。”郑氏对她微笑。

  “嗯。”她坐在了桌的另一边,“阿娘今日去摘了花么?”

  “是啊,在后园看见满树繁花,这几朵开得正艳。也犹豫着要不要折下,转念想来,它的归宿,不论是花瓶还是泥土,都不算可惜。”郑氏把目光从花瓣移到她的脸上,“婉儿,今日是怎么了?”

  到底是亲生的母亲,婉儿自觉没显出半分不快,郑氏一眼就看得透彻。

  她不说话。

  郑氏手触上她的发丝,随后是面庞。多年掖庭宫奴的生活,使她的手有些粗糙。即使已经过去很久,也没能养回来。

  “婉儿,想哭就哭,想说什么我都听着。想说多少就说多少。”

  她的眼泪忽然就下来,赶紧埋下头。随后,郑氏听见那断断续续的声音。

  “阿娘……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喜欢一个人,却不信任她,以为家国社稷为借口,以她对我的感情为利刃,刺伤她的心。那个人——她为我做过很多,我却从未为她做过什么。”

  我是不是……是不是真的……配不上她的爱。大概是吧。

  郑氏握上她搭在桌上的手:“我的婉儿,配得上任何人的爱。”

  婉儿,其实你在外边做了些什么,我不全知道,多数也弄不太懂。你小时候,我一直以为掖庭就是我们的命运。那时候,我只希望婉儿一生平平安安的,谁都不能把婉儿从娘这里抢走。什么恩怨,我一个人担着就行,都不要你晓得。可是儿大不由娘,你长大了,有喜欢的人,心里藏着事儿,也不愿告诉阿娘。然后你走出了掖庭,我的婉儿,终究会离开我。那时流言蜚语遍布,我也有性子,叫你不要做这不要做那,有辱门楣。后来娘想明白了,我的婉儿啊,是最好的孩子。她看中的人,她做出来的事,一定不会错的。婉儿自己的人生,还要自己来过。

  那天夜里,你身上沾着灰尘与污泥,满是伤痕,从外边跌跌撞撞回来。你是我的女儿,我的骨肉,一道道都疼在我身上。我想叫你就留在这里,不要再去那个危险的地方,不要留在那个女人身边。可我没有开口。娘知道你属于那里,因为你在那里,你才是你。你能迎庐陵王回来,很了不起。你是上官仪的孙女,是上官庭芝的女儿,是相门千金贵族之后。你是个了不起的人,我一直坚信这一点。

  我的婉儿,值得任何人的爱。我一直坚信这一点。

  你长大了,现在,娘能为你做的事很少。我没法给你雄厚的家族势力,没法陪你去外朝斗争,没法为你闯出道路遮风挡雨。但我的婉儿啊,你想回来的时候,你忍不住要哭的时候,阿娘永远都在这里。

  郑氏的手指碰触到婉儿眉心的墨痕,她细细盯着这道痕迹,一滴浊泪滚落。婉儿轻轻推开她的手,小声道:“阿娘——”

  郑氏笑了,笑容很温和:“婉儿喜欢的人,一定不会错的。不论现在发生了什么,有一天,他一定会了解你的心,婉儿要相信这点。”

  婉儿抚摸着母亲粗糙的手掌,每一道伤痕,每一处老茧,都是为她留下的。

  有些事难以开口,她也从未问过母亲。记忆里,她的阿娘一直与其他宫人无二,毒辣的日头晒出一脸瘢痕,双手因粗活而皲裂流血。母亲一直温柔而忍耐,逆来顺受。她曾看不惯这样的阿娘,却从未细想,母亲也曾是豪门千金,在一方庭院温酒、煮茶、弹琴、赋诗,寻得如意郎君,有一段众人羡艳的姻缘。她想象不出,当年母亲带一个幼小脆弱的孩子,是怎么在掖庭活下去的。就是京城的大户人家,孩子也不都能养活。母亲不仅让她饱暖,还要教她识文断字。郑氏骨子里的坚强,是她难以想象的。

  “阿娘,父亲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啊?”她问。

  郑氏闭眼回想,似乎想了很久才开口:“你父亲啊,是一个玉石一般的男人。”

  翩翩公子,长街打马,一眼回眸。他说要与我生一百个孩子,儿孙绕膝,那时候辞了官,下江南观星赏月,妙哉快哉。

  所以——

  所以婉儿,你也会是这样,玉石一般的心性,玉石一般的品格。别再为过去的事烦恼了,去做你认为对的事。做你认为对的事,就不需要后悔。

  [r1]第一遍写的时候写成“妻子”了,回过头来看才发现,好合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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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极限一日三更???本章大型妻妻吵架现场——那么大家认为谁有理呢?投票选出一位不占理的今晚跪搓衣板~说实话两个麻麻还真是不一样哈,郑氏真的好温柔,这种控制欲不强又有责任心的父母太少了,两者真的很难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