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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节(2 / 2)


  “对不起,安娜,”我嗫嚅着,“我……我忘掉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可单单记住了你的名字。这是对我自己的承诺,而对你,我承诺下次会做得更好。”

  “你现在不正在履行这承诺吗?”她安慰我说。

  希望如此,但我知道这并非事实。我看到了自己的未来,我和他说过话,帮他实施过他的计策。丹尼尔犯的错误,与我在上一次轮回中犯的错误一模一样。绝望让他冷酷无情,我要是不阻拦他,他还会再次牺牲掉安娜。

  “为什么第一次见面时你不告诉我真相呢?”我还是羞愧得抬不起头来。

  “因为你已经知道了。”她额头上出现几道皱纹,“从我的角度看,我们两个小时前刚刚认识,而你几乎获知了我所有的信息。”

  “第一次见到你时,我是塞西尔·雷文古。”我回答。

  “而我们又在中午见面了,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她说,“那也没什么关系。我不会告诉他,也不会告诉任何人,因为没有关系,那些宿主都不是我们自己。无论他们是谁,他们做出了不同的选择,犯了不同的错误。我只是选择信任你,艾登,而且我也需要你信任我,因为这地方……你也知道这个鬼地方。当侍从杀你的时候,你看到我在做什么,那并不是事情的全貌,并不是真相。”

  她看上去还算自信,只是喉咙在紧张地颤动,一只脚在磨地板。我能感到她的手在我的脸颊边颤抖,她的声音也略显紧张。这些虚张声势掩盖不住她对我的恐惧,她害怕过去的我,也害怕我身体里隐藏的那股力量。真难以想象是什么样的勇气支撑她来到这里。

  “安娜,我不知道我们俩该如何一起逃出这里。”

  “我明白。”

  “但我保证不会抛下你一个人离开。”

  “我也明白这个。”

  就在这时,她给了我一个耳光。

  “这是为你杀了我而打的,”她说着,又踮脚在我挨打的面颊上温存地吻了一下,“现在我们快去阻止侍从,别让他再去杀死你的其他宿主了。”

  第四十四章

  地板嘎吱作响,我们顺着狭窄的螺旋楼梯往下走,越走越黑,直至最后陷入一片阴暗。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在橱柜里吗?”我问安娜,她在我前面蹿得挺快,好像后面的天要塌下来似的。

  “不知道啊,可就因为在那里你逃过了一劫,”她扭头看了我几眼,“素描本里说侍从大约会在此时去找拉什顿。如果昨晚他在自己卧室里过夜,侍从此时便会找到他。”

  “也许我们该让他找到我。”我感觉亢奋起来,“来,我有个主意。”

  我和她错身到了前面,三步并作两步跳下楼梯。

  如果今天早上侍从要来找拉什顿,那他很可能会躲在走廊附近。他觉得这个时候人还待在床上,这就意味着我已经占了上风。如果幸运的话,我此时此刻便可以结束这一切。

  楼梯走到头,被一堵石灰水墙挡住了去路,安娜还在半路上,她喊我慢点。我的这位宿主身手不凡,总是能发现隐藏的机关,拉什顿对此也毫不自谦。我用手指巧妙地触到一个隐藏挂钩,便滚落在外面暗黑的走廊里。壁灯后的烛光在闪烁,左侧是空无一人的阳光房。原来是直接到了一层,而刚才穿过的那个暗门在墙上几乎看不出来。

  侍从就在不到二十码(1)远的地方。他跪在那里,正在撬门锁,我不用想就知道那肯定是我的卧室。

  “你这个浑蛋,正在找我吧。”我啐了一口唾沫,猛扑向他,他还没来得及掏出刀来。

  我没想到,他那么快就站了起来,向后跳开一步,又反冲回来抓住我的衣领,揍得我喘不过气来。我笨拙地摔在地上,捂住肋骨。但是他没有动,就站在那里等着,用手背擦掉嘴角流下的血水。

  “兔子胆子够大啊,”他笑了,“我会慢慢地把你的肠子掏出来。”

  我站起来,掸掸自己身上的土,像拳击手一样举起拳头,却突然感到双臂变得异常沉重。我在柜橱里蜷缩了一宿,状态十分糟糕,信心又像潮水般一点点退去。我慢慢地接近他,左右挥动拳头佯攻,像是在等待一个永远不会来临的机会。他一记猛拳正中我的下巴,震得我的头向后仰去。甚至还没等我看见,他的第二记拳头就打到了我的肚子上,第三记拳头把我撂倒在地板上。

  我顿时晕头转向,头昏目眩,挣扎着大口呼吸。侍从步步紧逼,扯着我的头发把我拽起来,伸手去掏他的匕首。

  “嘿!”安娜大喊一声。

  喊声只是短短地吸引了侍从的注意力,但已经足够让我脱身。我趁侍从分心,挣脱了他的手,踢中他的膝盖,又用肩去撞他的脸,正砸中他的鼻子,鼻血溅了我一上衣。侍从踉跄了一下向后倒在走廊里,他抓住一个半身像,单手向我扔过来,我只好跳到一边,这时他绕过拐角逃走了。

  我想要追赶他,但已经精疲力竭。我顺着墙滑下来,坐到了地板上,捂着吃痛的肋骨。我浑身颤抖,惊魂未定。他太快了,又强壮如牛。如果我们俩之间的对抗再久一点,我绝对没有活路,我敢肯定。

  “你这个白痴!”安娜大喊着,生气地望着我,“你差点丢了命。”

  “他看见你了没有?”我吐了一口嘴里的血。

  “应该没有,”她伸出一只手拉我起身,“我一直在阴影里,你打断了他的鼻梁,我觉得他应该什么都看不清了。”

  “安娜,很抱歉,”我说,“我真的以为我们能抓住他。”

  “你能抓住他才怪呢。”安娜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让我吃了一惊,她的身体还在颤抖,“艾登,你得小心。幸好那个浑蛋跑了,你的宿主所剩无几。你要是再犯错误,我们真的就跑不出去了。”

  这话给了我重重一击。

  “我只剩下三个宿主。”我重复这话,一时不知所措。

  塞巴斯蒂安·贝尔看见盒里的兔子就晕了过去。管家、丹斯和德比都被杀死了,伊芙琳自杀后,雷文古就在舞厅睡着了。只剩下拉什顿、戴维斯和格里高利·戈尔德。我一直在这些支离破碎的时光里穿梭,跳来跳去,都有些迷糊了。

  我早该恍然大悟。

  丹尼尔说他是我的最后一位宿主,但这根本不可能。

  耻辱像温暖的毯子将我的身体覆盖,我不敢相信竟然这样轻易地被他欺骗,而且这么心甘情愿地上当受骗。

  这并不完全是你的错。

  瘟疫医生警告过我,说安娜会背叛我。为什么他要这么做,是丹尼尔在向我撒谎啊?实际上有四个人要逃出这个房子,可瘟疫医生为什么告诉我只有三个人呢?他大动干戈地掩盖丹尼尔的骗局。

  “我真是瞎了眼了。”我茫然地说。

  “哪里不对劲?”安娜后退一步,用关切的眼神看着我。

  我踌躇着,大脑运转起来,难堪的感觉消失了,我陷入了冷静的深思熟虑。丹尼尔的谎言十分精妙,可我还是不明白他为何要撒谎。如果丹尼尔想从我的调查中渔利,得试图先赢取我的信任,但事实并非如此。他从未赢取过我的信任。相反,是他告诉我伊芙琳将在舞会上被谋害,这才驱使我开始调查,关于侍从的消息也来自他的警告。

  我无法再将丹尼尔视作朋友,但也说不准他是不是我的敌人。我需要知道他的立场,最好的办法是保持这种无知的假象,等他自己揭开真实意图。

  我得从安娜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