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有人下意识地皱眉。

  宋衍嘲讽地扯了一下嘴角。

  又是他？

  抬头，宋衍将手里的菜牌递回了服务生的手里。点菜完毕，服务生很有眼色，利落地退出去了。

  包厢里就剩两个人，宋衍盯着伊棠，女人低头不语，静静地看着手机的屏幕。忽地，他哂笑一声，他记得他之前很清楚地跟伊棠说过——朋友也好，同学也罢，以后有他，让他们能避着点就避着点。

  “伊棠，你结婚了。”

  他是不是该强调一下。

  当着他的面，她给他摆出一副正在惦记着别的男人的表情，于情于理，不大合适吧。

  伊棠微微一怔，倏然抬头看他，宋衍一脸的不豫，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在想什么，你怎么知道？”

  说着，宋衍猛地站起，他越过桌子，紧紧地握住了伊棠的手腕。

  男人的手掌有点冰，五根手指用力，骨节微突着泛白。

  窗外天阴，仿佛是要下雪，柔和的光线映照在男人棱角分明的脸上，光影分割，虚实参半。

  难得能从他这张脸上看出一点情感的变化。伊棠莞尔，微微地抿唇。其实宋衍说的没错，大多数时候，她猜不透宋衍的心思，但他眉宇间这种紧张又故作不屑的神情，明显就是在吃醋嘛……

  “你听不听我解释啊……”

  “你说啊。”

  宋衍嗤了一道，坐了下去。一根拇指用力地按压着其余几根手指的骨节，眼神淡漠，嘴上说着不生气，但心里面实则怒火直烧。

  嘁，伊棠扬唇，起身，坐到了宋衍的身边。她一瞬不瞬，仰头看着男人的下颌，缓缓，将额头靠在了宋衍的肩膀上。

  男人宽厚的肩膀仿佛一座安稳的靠山，结实、温热，能带给她一种最切实的安全感。

  既然都结婚了，她也没什么好瞒他的了，舒眉，伊棠将她和李慕的过往向宋衍全盘托出。

  没有那么多精彩，也没有太多不平凡的桥段，其实就是两个好朋友之间的相互陪伴和帮助，平平淡淡，琐碎的日常，从小学的交集一直到青年时期彼此间的诸多照顾，连带着李慕的性取向，伊棠全都说了。最重要的是李慕今天过生日，她把他的生日礼物给了宋衍，还连一句生日快乐都是后补上的。

  李慕不会喜欢她的，如果能成，她和他早就成了……

  所以宋衍不用吃醋，也不用担心，李慕于她而言，更像是一种哥哥的存在。

  伸手，伊棠紧紧地抱住了宋衍的窄腰，她轻吻着他的下颌，“我只是有点感慨，我以前的生活很按部就班，什么东西都能计划得很有条理，可是认识你之后，我好像越来越笨，经常丢三落四，脑子里似乎就只剩下你了……”

  别人不知道，但她心里最清楚，她的变化，一天一天过去，感觉比颂颂的成长还要快。

  事业、朋友、家人。貌似一切都可以退居次位。但唯独宋衍，她天天挂念着，脑子里一遍一遍地回想……

  最简单的道理，她可以放心得让林阿姨在家照顾颂颂，却放心不下让宋衍一个人在公司里忙忙碌碌。实话说，爱情这个东西，伊棠以前是不大相信的，她甚至觉得一辈子不认识男人，一辈子不结婚也没什么不好……

  但最近，她有点怕了。

  她会想很多，夜里睡得也不大安稳。她现在离不开他，她也不想让他离开她。

  挑眉，宋衍了然于心。抬手，他捏起了伊棠的下巴，“赖我？”

  伊棠快速地摇头，“不赖你。”

  “那赖谁？”他扬唇问道。

  “赖我啊……”伊棠悻悻地回道。她抱紧了宋衍，往他的怀抱深处蹭了蹭，“我自己喜欢上了你，谁都拦不住，可万一以后你想要跟我离婚，那我是真的会落得很惨很惨……”

  感情是双方的，一旦一方放了手，那另一方无论如何挽回，恐怕也已经是无济于事。

  闭眼，宋衍忍不住骂了一句。

  “你他妈总觉得我会抛弃你。”

  就他们两个目前的关系来看，明明是他更喜欢她一点对吧？

  “对啊，我就是一个没什么安全感的人……”伊棠也不否认，她自己心里也清楚。人都是有缺点的嘛。“我从小到大，没有父母，是我哥一直在照顾我。我身边始终缺乏一个相对安稳的环境，所以让我没有办法轻易地去相信一个人。”

  同样的环境，换做他试试。他肯定也会像她一样，整日胆战心惊，如履薄冰。

  “……”沉默。

  宋衍敛眉，将视线挪向窗外。

  悬置在高空中半透明的餐厅，落地窗里倒映着女人温柔的眉眼。这么久以来的相处，他知道伊棠是个什么性格——戒备心弱，却又极度地缺乏安全感。

  每个人的存在都是一种矛盾体。只不过同样的优缺点放在一个你在乎的人身上，那么这项特质就会在无形之中被无限地放大。

  “聊聊你哥的事儿吧。”

  伊棠眨眼，“聊什么？”

  “比如你们小时候的相处，他怎么照顾你，你又怎么照顾他。”说话间，他拢了一下粗硬的短发，抱着伊棠的肩膀，将下巴搭在了伊棠的头顶。

  宋衍摆明了是想转移话题，改善一下气氛。

  伊棠耸肩，轻松地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