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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1 / 2)





  许碧能从她的用词里想到郑佑对苏阮的纠缠,不禁皱眉:“苏夫人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姐姐入了复选,她也敢这般纵容侄子当街纠缠?”

  清商冷笑道:“夫人哪里不敢呢?如今家里都是她做主,她有什么不敢的!姑娘从进了京,就说想去看望舅老爷,她只说要备选,不许姑娘随便出门。舅老爷家就在京城里,却是两三个月了都没能去一趟。”

  她说的是苏阮生母林氏的娘家。因着林氏生产身亡,林家怨恨女婿照顾不周,又把苏阮扔在乡下不管,早已不来往了。如今林家只有长子在京城做个小官儿,还不如苏老爷品级高,更是不愿登门,连亲外甥女儿进了京都不知道。

  苏阮倒是一进京就想着要去探望舅父,可苏夫人总有借口,最后索性以备选为名,根本不许苏阮出门,连封信都送不过去。

  清商愤然续道:“今儿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忽然许了,奴婢还当是看着姑娘过了初选的份儿上,不敢再为难姑娘,却原来是不怀好意呢!若是郑佑真在街上救了我们姑娘——”

  她说不下去了。郑佑这英雄救美,到时候定然少不了搂搂抱抱。这大街之上被人看到,苏阮不嫁他也要嫁他了。

  许碧却觉得有点儿不对:“你是说,车夫先跌了下去,然后郑佑跳了出来,那马车轮子是何时坏的?”

  清商微怔,想了想才道:“奴婢好像听见那郑佑喊了几声,马儿就跑了起来,然后不知怎么的突然一颠,车厢就歪过去了……那会儿奴婢也心慌意乱的,记不大清楚了……”她是经历过马车失控狂奔的,当时只顾着护紧苏阮,哪里还顾得上注意别的呢。

  苏阮这时才低低苦笑了一声:“究竟轮子是何时坏的,又有什么要紧,总之就是这些算计罢了。”

  她声音听着平静,却带着说不出的苦涩之意:“我原想混过了初选也就罢了。那宫里虽尊贵,却也不是什么好去处。且秀女云集,自有出色的,也轮不到我。何曾想到,如今若能入宫倒是好事了。”

  她憧憬的是如外祖父与外祖母一般的神仙眷侣,并不愿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夜夜盼承恩。为此,她对父亲都有几分怨怼——既是想将她扔在乡下不加过问,何妨就一直任由她自生自灭呢?到了这会儿却又想着用女儿博富贵。

  她有心不叫父亲得意,却不想若是父亲不得意,等着她的路更为艰难。若是真嫁了郑佑那等人,她宁愿在宫中寂寞终老。

  许碧握了苏阮的手,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在家从父,若苏阮不能入选,苏老爷失望之余,只怕就任由苏夫人去摆布苏阮了。苏阮如今挣扎的,也不过是两害相权取其轻罢了。

  清商头上被撞青那一大块都未曾红过眼圈,这会儿却是忍不住落下泪来:“我们姑娘命太苦了……”

  “罢了。”苏阮倒是自己先收拾了情绪,拍了拍清商的手,“若真有那一天,我先放了你的籍,你便替我去过自在日子。”

  “奴婢不走!”清商一头扑在她膝上,痛哭起来,“奴婢哪儿也不去,就守着姑娘!”

  “姐姐别这般丧气。”许碧不忍心地道,“这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呢,总有办法可想。”其实如果苏阮真的豁出去,做个假死,改名换姓到边远之地重新开始生活也未尝不可啊。

  苏阮不知道许碧已经在给她想后路了,拍了拍清商,抬头微笑道:“妹妹说的是。就如我今日,原以为要在街上被那郑佑——却有妹妹又来救了我。可见这世事无定,我何必在此时就灰心呢?”

  许碧看她这样子,心里才松了一点儿:“只要姐姐自己不灰心,定是有法子可想的。”

  苏阮点点头,拉了许碧的手道:“还要劳烦妹妹一件事,能不能明日替我往林家送个信?我今儿这样子,是不能过去了。”虽说未跌伤脸面,可身上衣裳也不成样子了,这样子跑到人家家里去,可成什么样子呢?

  “自然可以。”许碧总觉得车轮断裂和车夫跌下马恐怕是两件事。后者应该是郑佑手笔,不过就是想英雄救美,逼得苏阮不得不嫁了他。

  可是那郑佑一看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样子,恐怕连如今苏阮的身份都没弄清楚呢。

  秀女报名备选,那就是皇帝后宫的预备役了,与别的男人不能有半点关系。就如许家当初给许瑶报了名,那她就绝不能与沈家有什么婚约,否则许家就是欺君!许夫人正是拿这个来逼得许良圃不得不答应易女而嫁,而许碧也正是因此才能诈出几千两的嫁妆银子来。

  要不秀女初选第一条就是验身呢,最怕就是给皇帝戴了绿帽子。

  而苏阮过了初选,那就只有皇帝挑她,没有她自己往后退的权力了。可以说,这会儿的苏阮已经等于是皇帝的人,除非皇帝表示不要了,苏家才能自行婚配。

  这种时候,郑佑别说只是在大街上跟苏阮搂搂抱抱,就算真的生米煮成了熟饭,苏老爷也不敢把人许给他。相反,苏家是欺君,郑佑则是犯上——两边都有罪,罪还不轻!

  苏夫人应该是知道这个利害的,否则她不会在苏阮的脂粉里做手脚。正因她知道苏阮的名字报上去,就只能在刷下来之后才由苏家做主,所以她只是盼着苏阮选不上。初选尚且如此,眼下苏阮就要参加复选了,她就更不敢轻举妄动了。

  所以许碧觉得,郑佑设的这个局估计苏夫人根本不知道,她想的是让马车出事,如此一来苏阮只要脸上身上磕伤些,复选自然不合格,到时候还不是任她摆布?说嫁郑佑就嫁了,又何必闹得人尽皆知?

  不过今儿显然是两边不约而同地凑到一起了。郑佑买通了车夫,却不想他大喊大叫的反而惊了马,马儿一跑快,车轴颠簸之下断裂,车厢倾倒,算是把马匹彻底惊着了。这惊马跑起来,郑佑哪里追得上?所以他这英雄救美落了空,倒是险些让苏夫人得逞了。试想那马若不被五炼勒住,再这么跑下去,清商迟早会护不住苏阮的。

  不过这话说出来也没什么用处,横竖那俩人都不怀好意,究竟有没有相互拆台就不重要了。

  沈家马车上就有纸笔,苏阮就在车上一挥而就,写了封信。

  信写完,苏家也到了。

  苏老爷一个五品的员外郎,看起来家境与许家差不多,都是在僻静的街道上。只是这里更窄一些,沈家马车宽大,进去都不大好调头。苏阮便不让沈家马车再往里走,只在胡同口下了车:“耽搁了妹妹好些时间了。不过几步路,我自己走过去便好。”

  她这般坚持,许碧也就不硬要拗着。此地住的都是些穷官儿,穷虽是穷,倒没有那些三教九流的人出入,几条胡同看起来都还安静。

  清商扶着苏阮直走到苏家门口,回头看去沈家的马车还停在胡同口,不禁叹了口气:“老爷是姑娘的亲生父亲,还不如……”还不如一个半路上认得的结拜妹妹用心。

  苏阮讥讽地笑了一下。正因是亲骨肉,能从她身上捞到更多的好处,才这般算计呢。

  清商担忧不已:“姑娘信上可把今日的事儿与舅爷说了?若是姑娘不能入选,怕也只有舅爷能在姑娘的亲事上说句话了。”沈少奶奶虽好,可终究是个外人。

  苏阮默然片刻,低声道:“舅舅总是多年未见了……”

  亲生父亲尚且如此,多年未见的舅父就能对她真心关切吗?若真是关切,为何这些年她在福建老家,也只接过寥寥几次消息呢?再者,就算看在她过世的母亲份上还有几分关切,又能不能让舅父为她的亲事出头呢?

  “姑娘别想这许多。”清商听得伤心起来,给自己姑娘打气,“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姑娘都躲过两回了,必定是个有福的!”

  苏阮倒笑起来:“我看,这都是妹妹给我带来的福气,两回都是她救了我,她才是个有福的。” 到了京城里之后她才听到消息,说许碧原是去冲喜的,当时还好生替她担心。但今日见了沈云殊,看起来高大英俊,又生龙活虎的,当真是替许碧欢喜。

  清商不禁眼圈都红了,强忍着泪道:“沈少奶奶送了姑娘那个压胜钱,姑娘一定也是有福气的。”

  苏阮不禁摸了摸颈间——自她将那压胜钱戴上,就不曾拿下来过:“你说得是。她是我的福星,戴着她送我的压胜钱,我一定也能沾得她的福气。”

  这一番相遇,倒弄得许碧心情糟糕起来。沈云殊为了避嫌,一直都在后头的马车上,这会儿才上了车,就见许碧一脸的闷闷不乐,便伸手搂了她道:“可是替你那姐姐担心?”

  许碧叹道:“苏姐姐真是命不好……明日我要亲自送信去林家,如今大概也只有她舅父能插手这事儿了。”

  沈云殊沉吟一下,没有说话。林家还不定是什么态度呢,不过他也不愿现在说出来让许碧心烦,只道:“等回门之后,我陪你同去。”

  许碧看他一眼,小声道:“我运气还真好。”倘若沈云殊是郑佑类的人物,她这会儿恐怕就得琢磨着怎么逃跑了。可这个时代,一个女子想要摆脱原来的身份另起炉灶,不知有多困难。但要她跟郑佑那样的人过一辈子,又实在是比死还难受。

  沈云殊沉吟了一下:“要想不让苏姑娘嫁给郑佑,倒也不难。此人看着也不是什么硬骨头,打一顿就好了。”难的是没了郑佑,可能还会有王佑李佑,只要是苏夫人还能在苏阮的婚事上做主,这问题就解决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