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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鹅绒之夜第27节(2 / 2)


  原来粥里另有乾坤, 鸡汤清淡,熬粥本来没什么滋味,但里面还放了撕碎的鸡丝、瑶柱,切丁的鲜虾, 宋沧往粥上撒了一把葱,热粥烘出葱香。路楠吃了一口,舔舔嘴巴:“还行。”

  “还行?”宋沧笑了, “我二十多年的功力都在这里面了。”

  “二十多年, 你刚出生就做饭啊?”路楠边吃边笑。

  她吃得很快,因为饿了, 这粥又合胃口, 没多久就解决一碗。宋沧给她又添一碗,路楠奇道:“你不吃吗?”

  “我一会儿去朱杉家。”宋沧说。

  路楠一愣:“你不留下来啊?”

  宋沧笑笑看她:“这么想我留下来?”

  他说话腔调充满暗示, 路楠白他一眼。宋沧握她手:“月底了,我和朱杉要给钟旸家里人打钱, 但没想到他们已经把账户注销。这事儿有点难办,我们得去见他家里人一面。”

  路楠一想起这事情就为他委屈。“既然注销了, 那就是不需要你们了。”

  “不需要也得把事情说清楚。”宋沧说, “我也联系了一彤, 我们得一起去拜访钟旸家里人。”

  宋沧告辞,临别时对门大爷大妈正好散步回家,笑眯眯看他俩。路楠忽然羞涩起来, 把宋沧往外推。宋沧牵她手把她抱在怀里,路楠:“我是病毒性感冒!”

  宋沧:“不怕。”

  两人在门口说了许多无聊的话。恋爱中的每一句无聊话都是情话,路楠不在这个状态,只会觉得全都是无趣至极的废话,一旦身处其中,每一句都会有新的意义,说不够听不完。最后是宋沧看了时间,不得已才跟路楠告别。

  朱杉的家就在诊所附近,宋沧在他家里吃了一顿饭,仔细沟通要跟钟旸家人说的话。所有资料都预备着了,朱杉提醒:“故我堂的归属问题,钟旸已经帮我们厘清。他转让给你,那就是你的东西,但我认为没必要跟他家里人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我们这几年已经仁至义尽了。如果他们想要回去,那就给吧。”

  宋沧不说话。

  朱杉又说:“钟旸把故我堂托付给你,就是认准了你是不会放弃故我堂的人。换作我和高宴,或者别的其他人,在故我堂经营不下去或者有更好机会的时候,我们会做出更好的选择。我们了解你,也了解钟旸。”

  “我也了解他。”宋沧沉默很久才说,“但我不了解自己。如果不是故我堂,我不知道自己可以沉下心做一件事这么久。你能想象我研究那些几十年的旧纸片,那些别人眼里垃圾一样的东西吗?”

  朱杉:“但你没必要承受那么多。”

  宋沧只说了一句:“故我堂是我的故我堂。”

  “故我堂”这个名字是钟旸起的。故我,过去的我。钟旸喜欢研究旧东西,他本身对这一切有强烈的感情,说起幼时用过的磁带、看过的书和电影,能滔滔不绝说上好几天。宋沧却不是。他的童年乏善可陈,他的少年时代被各种玩乐和各色朋友填满。他的“故我”,是一种几千几万碎片的拼图,连自己也不能够准确地说出它的形态。

  但他第一次走进“故我堂”,他就喜欢上了这里。

  愿意为自己深爱之物付出时间、精力的人,是可爱的。他在钟旸身边认识了许多这样的人。他们有老有少,拓宽了宋沧的世界。

  他如今经营故我堂并不是单纯因为钟旸的托付——他已经把故我堂经营成了,“宋沧的故我堂”。

  他又想,他是在故我堂里真正认识路楠的。路楠也喜欢那个地方。他绝不愿意把它归还任何人。

  “……我跟路楠在一起了。”宋沧忽然说。这句话说出来,他心头猛然一松。朱杉不是高宴,他不知道路楠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宋沧起初接近她是如何别有动机。他听了很高兴,跟宋沧碰碰杯:“这次可要坚持久一些。”

  宋沧笑了。

  “你最久的是哪一次?”朱杉问,“毕业时的半年?”

  宋沧:“是吧。我不记得了。”

  朱杉:“祝福你!”他胖乎乎的脸上露出笑容。

  这样的祝愿正是宋沧现在需要的。他要一个认识路楠,但又了解得不那么深的人来给他祝福。他需要这样的肯定,确定自己和路楠也是被别人期待着的,他们可以走下去。

  不知道能走多远,不知道脚底的钢丝什么时候崩裂,但先走吧。宋沧知道前方是深渊,他明明了解自己的谎言将不可能得到路楠的原谅,但相爱的诱惑太大了。

  他喝干了杯中的酒:“谢谢。”

  十点,两人和江一彤一起离开了钟旸家。钟旸家人并不知道江一彤已经倒戈,起初以为江一彤是帮己方说话的,不料江一彤话里话外,竟然都向着钟旸。钟旸父母年迈,说不上什么话,全是各色各样的亲戚在帮腔,说来说去都只围绕一个重点:宋沧每年挣的肯定比给钟旸父母的多。

  他们见江一彤“叛变”,立刻撇下她,只冲着两个男人开火。

  江一彤和钟旸父母亲近,她把高宴发给她的纪录片给两个老人看。嘴仗从八点吵到十点,宋沧都隐隐地维持不住自己好脾气的表象,被这些陌生人讽刺羞辱得青筋暴起。

  钟旸的纪录片勾起两个老人许多回忆,含泪看完,钟旸母亲颤巍巍拄着拐杖起身。

  “给宋沧吧。”她说,“我们不要故我堂,你们能把钟旸去西藏一路上所有的照片和视频都给我们吗?”

  “姑!这可是一个店!”立刻有人反对。

  老人全然不顾,只是看着宋沧。宋沧有点茫然,但立刻站起点头。

  “我跟他爸爸可以去故我堂坐坐吗?”老人问。

  “阿姨,当然可以。”宋沧毫不犹豫。

  钟旸走后,两个老人因为怕睹物思情,从不敢拜访故我堂哪怕一次。

  两个人的坚决让今夜的对峙得以落幕。失落的亲戚朋友纷纷离去,钟旸父亲叮嘱朱杉和宋沧不必再每个月打钱。他们有退休金,生活没有问题,每月这样分走两个小店铺的利润,实在太过意不去。朱杉和宋沧几年来给的钱仍全都放在银行里,直到这个月注销账户才取出。老人原封不动退还两人。朱杉和宋沧都不肯收。

  “有时间来看看我们就好了。”老人坚持,“家里没有孩子,太安静了。”

  江一彤每周都来探望,老人感激之余又觉得忐忑:江一彤会恋爱,会结婚,她将有自己的全新生活。这样牵挂着前男友的父母,新的伴侣总是不高兴的。江一彤倒是干脆:我只是来探望你们,如果这样他都不高兴,那他就不是对的人。

  三人在路口分别,宋沧走了两步忽然回头:“一彤!”

  他问江一彤章棋最近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动作。

  自从知道江一彤是宋沧和路楠的朋友,章棋非但没有回避江一彤,反而比之前更频繁地找江一彤问出国留学的各种细节。问着问着,总要再问一嘴宋沧的事情。

  他对宋沧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