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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章情悲怎堪十八音意尽岂论六艺名

二十一章情悲怎堪十八音意尽岂论六艺名

琴音正是从他身前不远处的一个楼阁上传出来的,只见楼阁窗口打开,一道人影正在抚琴,夜色之下看不清抚琴之人容貌,从身形能看出抚琴者当是一名女子;

再看楼阁角上正蹲着一人,正是唐思遥,公孙俊冲望见了她,只见她向公孙俊冲作个手势,意思是莫要出声。公孙俊冲不知道她来了多久,只依言而事,不再出声,退在一旁静静观看。

只听琴音进入尾声,渐停渐响终歇音。那文弱青年睁眼,不知看到他是否看到左右两边的公孙俊冲和唐思遥,只听他说到:“周大家妙音如斯,品轩钦佩!”

他一开口,公孙俊冲便听了出来,他正是之前那位让院门引自己和唐思遥入住之人,想来多半他是这里的主人了。

只听楼阁上那女子说到:“小女之能万万算不得‘大家’二字,任公子莫再谬称。”声音委婉旖旎。

再听这位任公子言道:“周大姑娘方才所凑的‘胡笳十八拍’之第十一段,此曲调缠绵,哀怨心髓。当四弦仲吕为宫调,应转六弦清黄钟作商调,姑娘却是以七弦清太簇为徵调。与那‘鞠之育之兮不羞耻,愍之念之兮生长边鄙’并不相符。”

阁楼上那位女子嗯了一声:“宫调平和,商调静神,面对世局只能是以平和心境,久之神静态然,正对应蔡文姬第十一段之心情:身在胡戎之地,思乡难切,但已生育二子,只能‘日居月诸兮在戎垒’,日久虽然情伤,却也有平然面对现实,故而宫调转商娓娓道出这位奇女子之哀怨”

“但一曲万人聆变”楼阁中女子继续说到:“徵调有振兴之意,宫调转徵,是平和之意转化振奋之心,面对世俗之艰险展示不甘屈于命运之意。所以小女并未弹奏出原曲之意,而是随心意所弹奏。”

楼阁下任公子轻拨着眼前素琴之弦:“听闻周姑娘十一岁患了眼疾,看事物总朦朦胧胧不真切,由此学琴,沉浸曲音之中。”

“不错!”楼阁中女子并未回避:“可世间本就真虚难辨,常人一双肉眼看这世间又何尝不是朦朦胧胧?小女浸于琴曲一十六年,反倒聆得人心真声!”

任公子继续轻拨琴弦:“周姑娘虽有眼疾,却并未消沉,借琴道寻觅新的人生。这曲调弹奏之时,想必周姑娘糅合自身意志,曲调出新,陈而不拘品轩受教”又听任公子话锋一转:“下面容品轩献丑,望周姑娘赐教!”

一语言毕,只见任公子弃扇凑音,一曲轻畅之声随之而响,节奏清新、旋律欢快,颇有生机盎然之意。与方才那阁楼女子所凑之曲,两者一悲一欢,一哀一喜,成了鲜明之对比趋势。

一曲奏毕,只听阁楼女子缓缓说道:“这一曲阳春白雪,练得极好。”简简单单一言,再无一语。

任公子不由得楞了一下,未料到对方评价如此扼要:“这这就完了?”楼阁上女子说道:“任公子这曲技艺精湛,极好。”

公孙俊冲听这二人对话,言语平常并无奇异之处。

一旁的唐思遥却是已渐渐窥得其中之意:这二人多半切磋琴艺,以曲会友。楼阁上女子以自身领悟结合原曲,曲为人用,随心而弹,随兴所凑,不拘泥于俗世;阁楼下公子琴技纯属,想来是不知苦练了多少遍,方有此琴力,技高却终为凡艺。二人琴境高低在唐思遥心中已有分晓。

“公子多才,有‘六艺’之称,自然比小女懂琴,琴技也远胜小女,小女拜服。”可能是觉得自己言语单调,楼上女子再言恭维一语。

任公子轻声哂笑:“品轩懂的是琴之曲调、弹奏之法。品轩懂琴却非爱琴之人,不若周大家心曲融一,实乃真正的知琴人。”

楼阁上女子突然一转话题:“师旷自幼眼盲,醉心于琴,严于律己,故而琴技高超。他身为晋国主乐大师,竟敢宴席上举琴向君,可见他更严于律人。他为人庄重肃穆,刻苦自律,与公子有几分相似,所以公子弹奏这曲阳春,神似自然,倒是应景。”

任公子哦了一声,说到:“这首阳春白雪轻快欢愉,并不似师旷琴风。阳春之曲,和音者不过寥寥数十人”公孙俊冲不懂琴艺,又半夜醒困,听着二人对话逐渐模糊,开始睡意朦胧

之后公孙俊冲只隐隐约约听他二人有说些什么‘下里巴人’、‘民众所好’、‘国曲深艺’、‘大雅大俗’之类的话语,断断续续,最后似乎又弹起了一首曲子,曲音如高山流水一般,然后便什么都听不到了

曲调正悠然飘荡,忽传来一阵鼾声,音曲骤停。那阁楼上女子问到:“不知公子如何为止音?”

任公子楞了一下,然后说道:“周姑娘怎会不闻鼾声?这高雅之音,掺入这低俗之声,便难以纯正,再弹只会有辱圣贤。”

阁楼上女子微微一笑,轻叹一声:“小女认为,天下音之大同,无有高低之分、无有雅俗比别。皆是这天地之声,我等练琴,意在通过琴道聆听天地真声,并非只为音色纯属,曲调之别。鼾声、风响、蝉鸣、蛙叫、琴音皆是一理。”

那任公子听罢,又是一愣,然后躬身道:“品轩受教,周大家所言甚是!”

“蠢蛋,起来!”公孙俊冲睡得正熟,被人一脚踢醒,睁眼一看,正是唐思遥。天色仍暗,不知自己又睡了多久。

“秋夜风凉,这位小兄弟还是回房安歇得好!”说话的正是任公子,他一语道完,便自行去了。而楼阁上的那位女子,已经不知去了何处。

公孙俊冲应了一声,走时又朦朦胧胧听唐思遥再说些什么,好像是和那位任公子对话公孙俊冲困得厉害,未理这些便回屋去睡了。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公孙俊冲醒来,与唐思遥相会。二人四处打量,才发现这‘品澜无轩’并非客栈,竟是一座书院。

“两位睡得可好?”说话得正是昨天那位公子,听他继续说到:“在下任品轩,不知二位怎生称呼?”

“公孙俊冲!”

“唐思遥!”

二人纷纷回应,然后唐思遥言到:“昨夜思遥失礼,公子海涵,还赐我等居住,万分感激。”任品轩微微一笑:“不打紧,品轩也是想免去吵闹,安心会琴。”

公孙俊冲则忙言:“谢过任公子昨夜留宿之情,反倒在下粗俗,扰了公子之琴兴,万分抱歉。”任品轩仍是一笑:“无妨,一切随缘。品轩尚有约,先行一步,两位自便。”说着便自行去了。

任常送客,公孙俊冲和唐思遥离开‘品澜无轩’,此时白日既升,镇中便呈现另一番景象,且看这景色如何:

青砖红瓦连线,方砖碧波铺地,人群熙熙攘攘;

商铺货通喧嚣,文杰雅士踱步,往来车水马龙;

唐思遥决定先去客栈找陈轩,公孙俊冲要找韩碑送去书信,再去客栈寻找二人。两人就此分手。

话说公孙俊冲,曾来过韩碑家中,在街上转过几圈,来到一铁器铺前,正是韩碑的住处。这韩碑绰号‘铁铸匠’,便是以打制铁器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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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与其对弈者,公孙俊冲也是熟识,却是李客;见这二人棋盘上星罗密布,黑白交锋,似已下到中盘。从座方位来观,李客当执黑子,任品轩则为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