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再也瞒不住

不久之后的一天早晨，在饭桌上，我像通常那样怕兮兮地埋头扒拉着饭，不时地抬起眼睛朝杨莹珍他们觑上几眼儿，林志枫上早自习还未回来，留下我一人，就很明显地成为了杨莹珍他们数落的对象，那几天狗的事暂且分散了林孝昆与杨莹珍的注意力，可是，那个早晨，我却还是感到自己就要大难临头了。

屋子里静寂着，只有碗筷不时的撞击声在凝滞的气氛里响起，突然，杨莹珍抬起头来一下看着我，看见她盯着我，眼睛里透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我便知道自己终于还是躲不过的了。

“你啷个还不回去读书呢？都十多天了哦。”

杨莹珍边说边嚼着油条，把咸菜碗上的一个锅烟灰拈掉。

我瑟缩着身子，把头低得更低，小心翼翼地搅着碗里的苕稀饭，仿佛准备要在那里面画上一百个圈圈似的。

“问你呀？啷个还不回去读书？啊？”

那时，杨莹珍拔高了声调，脸变得阴沉了下来，我到底还是要露馅儿了，于是，我说：

“我不想去那儿读了。”

一说完，我就感觉终于如释重负了，不管怎样，要打要骂什么的，总之，我是表明了态度了，那时的我就想，就算打死我也不回去了。

“跟老子！你啷个不想去那儿读了呢？啊？！”

突然，林孝昆把筷子“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当他够起身来，想用那筷子来敲我的时候，却带翻了他面前的那个小酒杯子，杯子碎在了地上，“啪”的一声脆响，之后，我便看见林孝昆那嘴巴就撅得更紧了，眼珠子朝我蹬着，看见他那个样子，似乎我又找回了曾经的感觉，虽然，我一度在外寄读，可我，算是仍在那个家，他那样子凶我，是如何也摆脱不了的，我连忙讨好地走上去帮他把碎片拾起来，丢进门后的簸箕里。

我胆怯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想了又想，踌躇着，然后道：

“他们天天都喊我宰猪草。”

其实，我想告诉他们二姐姐把花生米子撒了尿给我吃，可是，我又想，杨莹珍他们才不会可怜我呢，就算是吃了屎，她和林孝昆也不会为我掉一滴眼泪的，更不会为我出头，去找叔叔他们算账。

“肯定是你自己惹到她了嘛！要不然她平白无故的给你吃那尿？”

想象着杨莹珍他们说话的那个腔调，所以，我就不希冀着那样子说了，若说了，看见他们一副对我毫无心疼的样子，我想我会更加难受的。

错的永远都是我，永远都是我！

这样的结论在他们的眼里早已是板上钉了钉的，似乎我的额头上被贴上了一张写有“错”字的纸片，每当他们看见我的时候，不是我这个人，而是那个又黑又粗的“错”字。

杨莹珍捏着筷子，咬着嘴、唇，看着我，不时地眨巴一下眼睛，似乎她又在谋划什么了，我的话仿佛一下把他们的嘴给堵住了。屋子再次陷入到沉寂里，空气紧张得似乎一点就着，我的心脏怦怦地跳着，仍旧低头搅动着碗里的苕稀饭，只是偶尔地悄悄抬起眼睛朝他俩觑一眼儿。

突然，我看见杨莹珍刚刚还紧绷着的脸颊一下变得松弛了起来，她叹了口气，终于再次打破了沉寂道：

“那你啷个办呢？”

她歪着脑袋显出一副为难我的架势，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就算不读书也行，总之，我是不准备再去那个山沟沟了，我受够了，烦透了！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我没回答，也不敢回答，我若说我想像我们班以前的那个周小红那样跟着她婆婆去捡二煤炭，肯定会招来他们的一顿毒打，所以，我就打住了。不过，我倒挺羡慕周小红的，她的婆婆虽然看上去邋里邋遢的，成天背着个背篼在河边转悠，在那些从果酒厂里倒掉的煤炭渣滓堆上刨来刨去，脏兮兮的，但是，周小红看上去确实是那样的快乐啊！，她被学校开除后，每天就跟着她的婆婆在河边捡二煤炭，有几次我也跟着去捡了，好玩极了，所以，我也就有了那样的念头。我想象着，若是真能那样的话，倒还成全了我。

“问你啷个办？！啊？！”

突然，林孝昆一下发起了更大的火，站起来，够起身子狠狠地给了我一巴掌，我想他肯定是想揍我脑袋那当口，可是，他打歪了，打在了我的太阳穴和颧骨上，顿时，我的眼泪就稀里哗啦地掉下来了，通常在那样的体罚后，我是怎么也控制不了情绪，包不住眼泪的，就那样子，在他们的面前，我再一次抽泣起来，痉挛着，泪水一次次滑过脸颊，掉到衣服上。

林孝昆气急败坏着拿起瓶子，仰起头，冲刷起他那喉咙来，他几乎每天早上都要喝高粱白酒，不喝，仿佛就难受似的，要知道，他每次喝完白酒后，若是醉了，就会变得更加凶狠、歹毒了。那样子看上去怪吓人的，所以，每当看见他喝白酒时，我尽量躲他远一点儿，不让自己成为他的出气筒。

可是，这个早晨似乎我怎么也免不了他的呵斥，屋子里又静寂了下来，我不敢再放肆的抽泣，敛起哭声，把它们都藏匿到绅、体里。我惶恐不安地坐在那儿，只是不时地在无声的眼泪里痉挛一吓、身子。

“要不把她转到那儿去噻？”

突然，杨莹珍的眼睛里透出一丝柳暗花明又一村的神情来，朝林孝昆看着，用目光提醒着他，要他也立马想到那个地方似的。

“哪儿？”

可是，林孝昆并不清楚杨莹珍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