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幕(1 / 2)
缪里很快就查出小鸡关在哪里,他们的餐费问题也可望解决,再加上能与黎明枢机一同对抗教会,那些难请的教授或许会愿意来到雅肯。
这让缪里兴奋地觉得,露缇亚他们迟滞不前的进度将因此前进一大步──但这已经是十天前的事了。
「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失明老人所整理的废弃礼拜堂里响起缪里的抗议。
声音大得都能把灰尘洒在集会者头上了,露缇亚依然冷静应对。
「德堡商行的回信还没到。只知道把人救出来,却让他们没得吃没得睡,不只是他们很快又会回到帮派大哥那里去,也会伤害我们的名誉。就算一次只救一、两个,一样会引起南鹫帮的注意。要做就只能一次解决,不然没有意义。」
「等这么久了还不行喔!之前找到的位置都可能已经换掉了,而且他们可能已经抓更多人过去了耶!」
十天对急性子的缪里而言,已经是忍得很努力了。
而且雅肯地处南方,每过一天,都能切身感到夏天又接近一步。
让这个在雪天都能开心乱跑的少女更是坐不住的季节就要到了。
「到时候再找就行了,这难不倒你吧,对不对?」
露缇亚统领着一群血气正盛的少年,很习惯安抚躁动的心了吧。
但虽然露缇亚好声好气地说,这样哄仍止不住野丫头的激情。
「露缇亚大笨蛋!尾巴都是虱子!」
「呃,这……」
「缪里!」
缪里头也不回地跑出废弃礼拜堂,叫也叫不住。
露缇亚被骂得愣了一会儿,忽然放出尾巴拨毛检查。看来那种话对有毛的人杀伤力很大。
「我晚点再训她……」
听我这么说,露缇亚放开尾巴,显得有点慌。
「喔不,是我自己太不中用了。」
她一边说,一边往尾巴再看最后一眼就收起来了。
「要是没有你们,我连这种大规模救援都不敢想。而且你的同伴一样是非人之人,对教会更是牙痒痒的吧。」
算起来,会觉得牙痒痒的是缪里吧。
而且对矢志投身圣职的人来说,这种事有制式回答。
「我是读圣经的人,早就已经习惯质疑了。」
神不过是写在纸上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帮过任何人。
读圣经的人,没有一个会因为这种怨言或讥讽就对信仰产生质疑。
露缇亚愣了一下,然后摇肩而笑。
「这方面的话好像会批评到你们的神,还是不要说好了。」
我也笑着同意聪明的狼。
「那么,今天找你们来为的不是别的。我用快马派给学者征询意愿的信,今天得到回信了。」
我的心随期待跳了一下,可是见到露缇亚给出信件的表情就能猜到内容了。
「直接提到你们很危险,所以我是问他愿不愿意协助我们对抗教会的弊病。」
打开一看,里头是写得很匆忙,怕被人看见的潦草笔迹。
「可以为了对抗利用学识欺负贫苦优秀学生的贪婪之人挺身而出,但无意对抗教会……」
满篇的解释,说穿了就是这么一句话。
「努力修习博雅教育,再往更高的教会法学走的人,目标不是高阶圣职人员,就是贵族私人礼拜堂的祭司。曾和教授公会杠上,是值得夸耀的实绩,和教会起冲突就恐怕是污点了。」
露缇亚无力地靠到长椅背上,我折起信轻声叹息。
「教会能有那么多谁都知道不对的弊病,就是这种事累积起来的结果。」
「你也习惯了这种牙痒痒的感觉吗?」
「很遗憾。」
答话后又往信纸看一眼,是因为我和缪里就是在愤慨中从不轻言放弃,一路解决困难到现在的缘故。
「不过,我有个提议。」
「提议?」
「写这封信的学者,感觉似乎很年轻。」
露缇亚惊讶地坐直起来。
「你怎么知道?」
「因为信上有很多最近的圣经注解常见的用句。我想他现在在做的,很可能就是大声疾呼世间的真理,试图让人知道他的存在。这样的话,以取得圣禄为优先也无可厚非。所以──」
我又看了看笔迹堪比缪里的信,说道:
「下次找年长一点的怎么样?最好是望天的时间比眺望凡尘还多的人。如果是木讷的白须老学者,也比较容易受到城里教授公会接纳。」
不要一开始就明着要他们来雅肯扒开长年累积的学界恶疮,先带他们进来当暗桩,之后再慢慢扩大他们钉出的孔洞,应该不是行不通。
「原来如此……为了对抗既得利益,我找的一直都是感觉很有骨气,盛气凌人的人……从来没想过,外表弱小才容易潜入敌人眼皮底下。」
露缇亚轻笑道:
「你这么小心,真不像缪里的哥哥,不过你说得对极了。看来我是被战斗就是要用剑的想法绑死了。」
「真要说的话,我才奇怪自己的妹妹怎么会是那样呢。」
这让露缇亚大声笑出来了。
很高兴自己帮得上忙,折起信纸交还露缇亚时,我停下了手。
「怎么了?」
正要接信的露缇亚疑惑地盯着我看。
「可以让我回这封信吗?」
错愕的露缇亚感觉年纪特别小。
「我来到雅肯的其中一个理由,就是想和世间的显学切磋看看,了解自己的实力是什么程度。」
这位气昂昂的笔者,应该够我试试身手。
缪里写的胡闹骑士故事里,也有不少交过手而产生友情的例子。
「这……是没关系啦。可是……」
也难怪露缇亚会这么不知所措,但总归是答应了。我向她道谢,将信收进怀里。
教堂午钟响起,露缇亚仰望天井再往我看。
「我还有事,先告辞了。找帮手的事,我再试试看其他方向。」
「如果接到德堡商行的回信,请尽快通知我。」
露缇亚点点头,请我代为向缪里道歉后走出废弃礼拜堂。正当我要离开时,鲁•罗瓦正好进来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今天集会的事也有告诉鲁•罗瓦,可是他跟城里书商有约,原本以为是来不了。
「咦,令妹呢?」
「问题没办法速战速决,她一急就跑掉了。」
鲁•罗瓦捧着硕大的肚子笑,不让它掉下来。
「这场仗都花了贤者之狼那么多时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啦。」
缪里写不腻的骑士故事总是快刀斩乱麻,或者说荒诞无稽地解决难题,说不定是写到以为现实也这么简单了。
「但话说回来,城里人也很急的样子。」
鲁•罗瓦是一大早就在城里大步打转吧,他嘿咻一声坐到长椅上说:
「与制书有关的商行和工坊,都因为大学城最热门的教会法学课本迟迟定不下,快要受不了了。北方狼的抵抗运动,会开始受到民众的反弹。」
这城里不是只有露缇亚他们想整治蛮横的南鹫帮。市议会为了维护治安,有人在设法制住他们,也有些有力贵族是单纯希望求学环境能一步提升。露缇亚也确实与他们取得了联系,所以才能坚持到现在。然而课本到了春夏交迭的这个时节都还没决定好,必然会对城里每个角落造成连带影响。
「就连讨厌赌课本的商人或工匠,也会因为这件事赚不了正当的钱啊。」
一旦现有的这些教授屈于压力而一个个开始授课,选课本以利为先,要求以高额礼品换取学位的事就要重演,露缇亚这些穷学生又要被打回吞忍的日子。
想帮露缇亚他们,并不是因为她和缪里一样是狼的化身,而是正义显然站在她这边。
可是在沉默短暂降临废弃礼拜堂后,鲁•罗瓦说道:
「寇尔先生,请别弄错我们的目的。」
发色花白的鲁•罗瓦并不是第一次对我谏言。或许是出于长辈的责任感,他最近常在缪里不在时说这样的话。
露缇亚与旗下学生所面临的问题的确是个弊端,但在此着眼太深,反而会忘了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我们不过是为了匡正教会,来到这里找纸,并寻找愿意在可能召开的大公会议上与我们并肩作战的同伴。
在寻找懂沙漠地区古帝国知识的人,以探索新大陆这点上,放弃露缇亚,到其他大学城去找说不定还更快些。
之所以还没打包,是因为已经告诉迦南我在雅肯,等待他和德堡商行回信,给了我留下的借口。
「……其他书商怎么说?有听到大公会议的风声之类的吗?」
我没有正面答覆鲁•罗瓦,先用这问题把话接下去。
「那些包打听都还不晓得这件事,看来事情还没到那个阶段的样子。可是每个人都觉得,用教会文字写的书库存愈来愈多。一旦俗文圣经面市,大部分人学教会文字的理由就不见了,还会成为学习教会文字最强的课本呢。这消息显然是撼动了教会文字相关学识的寡占利益。」
意即迅速扩张俗文圣经,将一夕打垮寡占教会文字学识,仗恃教会权威欺人者的城寨,甚至打击教会跋扈的态度。
鲁•罗瓦天天从书商那搜集情报,对气氛的变化肯定比我敏感得多。所以我必须尽快设法确保纸源,将俗文圣经散布出去。
再说我不过是个路经此城的旅人,就算能帮露缇亚这一次,也难有下一次。既然再过不久就要走上下一段旅程,该割舍的就该早点割舍。
鲁•罗瓦为小鸡的境遇愤慨的同时,长年经商的经验似乎也让他察觉这问题是如何盘根错节。再加上我们需要视教会对世局的影响调整路程,这几天他显然逐渐倾向「商人的正确」,只是没有明说而已。
当然我也知道不是这样就不好,所以只能重重叹息。
「既然我都自愿来扶持您了,自然会以您的抉择为重……可是时间面前人人平等,就连神也无法倒转逝去的时间。」
「……我了解。」
儿时和他一块旅行的路上,他好像也经常这样告诫我。
而他似乎也想到同一件事,忽然和蔼微笑,想转换气氛般爽朗地说:
「那么不好意思,我又该走了。这两天会有商队到这里来,我再跟他们打听打听。」
特地来废弃礼拜堂一趟,说不定是为了叮咛我对露缇亚这件事得适可而止。
「例如更内陆一点的地方有什么消息。」
鲁•罗瓦没有强迫我立刻作决定,但显然是已经在准备下一段路了。虽然他十分可靠值得信赖,是个难得的旅伴,但判断事物的观点与我截然不同。我还不够成熟,难免会觉得他的决定太冰冷,或是遭到背叛。
「麻烦您了。」
我也站起来,尽力不让自己只能等待的困窘显露在脸上,目送鲁•罗瓦离去。当鲁•罗瓦在狭窄巷子里走得小心翼翼的背影消失后,熟悉的少女脸庞从斜对面巷子探出来。
我想她是先前负气而走,现在不好意思进来,而她表情的确是不太高兴,可说的却是:
「大哥哥,午饭呢?」
「……」
我没有直接回答,先给空无一人的废弃礼拜堂关门。
「你没吃够啊?」
走过去,发现她一身都是我也能清楚闻到的炭火味。肯定是跑出废弃礼拜堂就上了大街,找个摊子怒吃了一顿。
「我是怕你没吃啦!」
「我知道。」
我明白缪里对露缇亚生气,一部分是出于对我的关心。她是个聪明的孩子,想必看得出我正夹在鲁•罗瓦的合理判断和想要帮助露缇亚之间。
也知道我这个没用的哥哥一有心事,就会烦恼到忘了吃饭。
面对这样的缪里,我努力不让表情透露出我和鲁•罗瓦有过怎样对话。可是没走几步,我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不觉地和缪里牵起来了。
看看手,再看看缪里。她表情不太情愿,看来是我下意识牵起了她的手。
「大哥哥,你真的很爱撒娇耶。」
想不到我也会有被缪里这样说的一天,苦笑都僵了。
「我是怕你又会突然跑掉。」
我连同骂露缇亚满尾巴虱子的事刺她一下,缪里立刻用肩膀顶过来,但没有放手。
「大哥哥不只爱撒娇,心眼还很坏。」
才刚涨满了气的缪里忽然泄气似的说:
「看到露缇亚以后,我好像知道爹娘他们为什么不继续旅行了。」
「咦?」
走在身旁的缪里算不上丧气,比较像是忽然长大几岁的样子。
「因为我和露缇亚要是真的发飙,两三下就能摆平这座城的问题了不是吗?」
若忽略细节,是事实没错。
「同样道理,要是娘以前和爹一起旅行的时候耍起狠来,就能跟哈斯金斯爷爷一样,把那个傻呼呼的爹变成国王了。可是她没有那么做,不是吗?」
露缇亚曾拉开嘴巴露出尖牙,说它在这年头已经派不上用场。
所以她在这座城能做的,顶多是统率城里野狗对付南方鹰鹫。而且还得给自己找借口说曾经陪领主打猎,所以懂得驯狗。
假如她能恣意发挥狼的力量,要把南鹫帮的人一个个宰了,铲平其势力也不是问题。不,她大可为了保护为她取名的领主夫妇,直接咬死贪图他们领土的人,根本没必要绕远路来学教会法。
可是露缇亚没有选择这条路,而是在青瓢旅舍指挥野狗。
这是因为她知道用狼的方法直线杀出一条血路,成果会相当有限。知道一旦祭出獠牙利爪,就再也无法和好心的领主夫妇在火炉前共享天伦了。
先前的对话,她用了几次「牙痒痒」这个词。
露缇亚是真的把牙收在嘴里紧紧关上,咬牙忍耐。
「村子外的世界那么大,爹娘他们原本不也是在广大的世界开心冒险了很久吗?所以我一直不懂他们最后为什么会变成躲在深山里,看到露缇亚以后才知道为什么。」
对于缪里硬是跟我来冒险这件事,她母亲贤狼倒是挺赞成的。
缪里认为傻哥哥需要聪明妹妹的帮助才不会被残酷的世界生吞活剥,我也觉得贤狼赫萝也是替我操这个心。
然而到了这一刻,我才总算微微察觉那条亚麻色尾巴的用意。
会不会是认为跟我下山,会让缪里学到獠牙利爪的极限,明白自己跑得再快,旅伴跟不上也是枉然;在没伴能一起跑的世界里,依靠獠牙利爪过活就等于孤单一世。
「可是……」
缪里的手握得更用力了。
「露缇亚为什么能忍到这个地步呢?」
她忍了十天不去救小鸡,最后臭骂几句跑出废弃礼拜堂,我相信这是发自内心的问题。
我们至今遇见了不少非人之人,他们都深深融入了现在的人类社会,但仍极力隐藏另一半自己不被人类发现。
可是露缇亚却完全没入人类社会,在其中拼命对抗风暴。
不知咬过多少脆弱的人体,不开心就露出獠牙低吼的缪里,说不定是对这样的耐力怀起了敬畏之心。
「这是因为露缇亚小姐太善良了。」
「……」
在这里尝试取得学位的过程中,她了解到世上各个角落都暗藏着不公不义。可是她也知道领主夫人在炉火前替她梳头的温情,相信靠暴力解决是不对的。所以她要用领主夫妇对待她的方式对待同伴,帮助贫穷学生。
群,她常用这个字。
露缇亚只比缪里高半个拳头,却有这样的远见。
希望缪里能见贤思齐,跟她多学一点。
至于我,只要尽可能帮助她就好。
想到这里,我发现缪里正抬头盯着我看。
「大哥哥你也不要只是好心,要多学学露缇亚的坚强喔。」
「咦……」
傻眼却无法反驳的我立刻反省。我自己该学的也多得很,有什么立场希望缪里见贤思齐呢。
刚刚与鲁•罗瓦想法上的歧异就证实了这一点。
「……幸亏有你的观点,我学到了很多东西。」
缪里稍微睁圆眼睛,或许是惊讶我这么简单就屈服了。小狼贼贼一笑,脸颊在我手臂上蹭了蹭,然后用力抱住。
「跟你说喔,我在大街上看到一家店在卖好像很好吃的鸡耶。」
要是这里没人,尾巴都已经放出来甩了吧。
我无奈叹息,为她没有太把露缇亚的事放在心上松口气。
「不可以吃太多喔。」
「好~!」
就只有这种时候,回答得特别有精神。干笑之余,我发现她盯着我胸口瞧。
「你身上……好像有露缇亚的味道。」
口气像严格取缔走私的城门卫兵一样。
「啊,是信啦。她找学者帮忙,今天接到回信了,现在换我来写信说服他。」
与显学切磋,即可了解自身实力。出发之前,迦南是这么说的。
缪里也像是想起了当时的激励,往衣服底下的信闻了闻,最后哼了一声。
「真的什么都瞒不过你。」
在纽希拉的温泉旅馆,前旅行商人也老是被贤狼揭穿。
「哼。」
小贤狼又得意地再一次喷喷气,挺高胸膛。一起吃完午餐,要回铁与羊旅舍时,缪里忽然在门前停下。
「怎么了?」
她用复杂表情注视门的另一端,难得放开最近牵得很紧的手,不高兴地抱胸看来。
「看吧,人家怎么可能只是回信嘛。」
「?」
这是在说什么,没头没脑。但之前好像有说过类似的事。
「而且……怎么说,感觉像小狗一样兴奋得不得了。」
看缪里又闻了闻气味,我把「你还不是一样」吞回去并推开门,马上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寇尔先生!」
坐在空荡一楼酒馆桌边的人物跳起来,都快把椅子推倒了。
寻找强时认识的护卫也看过来,仅以眼神致意。
「迦南先生……?」
「这边的进展怎么样?喔不,先把我该说的──」
寡言的护卫先一步打断了迦南的话。
「请先回房。」
一脸旅尘的迦南这才回神过来。
害羞地清咳两声,端正仪态。
海兰曾说,迦南在我面前总会特别拘谨。
我也渐渐知道,缪里为何一看他夸我就会涨大尾巴了。
「我有好消息。」
迦南用灿烂目光催我赶快进房。
盛情逼人的他,真的像小狗一样。
迦南不只是脸上明显有污痕,回房的路上,我也注意到他膝盖以下沾了不少泥土,多半是阴雨之中也马不停蹄地直奔雅肯所致。就连魁梧护卫的铁面皮底下,也透露出赶路的劳顿。
进了房,缪里推开窗,也推开了迦南的嘴。
「要召开大公会议了!」
那股劲儿使我想起差点在十字路口撞上货车的事。
迦南眼中的光芒,大概是来自旅途劳顿的反弹。
缪里在他背后推椅子给护卫坐下,护卫唏嘘地坐下。
心想自己听缪里说了一堆荒唐事后也差不多是那样子时,我发现迦南直勾勾地盯着我。
「要召开大公会议了,寇尔先生。」
激动说话的迦南看起来格外年少,甚至让我觉得假如缪里有个双胞胎兄弟,肯定就是这样子。
「……听起来不像是坏事。」
我慢慢说话,希望他慢下来。而迦南用力点头,脸上堆满笑容。
「对,真的不是坏事。所以我想尽快告诉您这个好消息!」
虽然我们从温菲尔南下了好几天才抵达雅肯,但距离教廷还是有很长一段路,不是能说来就来的。他肯定在教廷查到了确实的根据。
「大公会议是真的。几乎是开定了。」
这场近乎百年一度,订定教会主要方针的大公会议,议题无疑是教会与温菲尔王国的冲突,以及民间的凌厉风向。
想到我在那里多半会被视为教会眼中钉,再谨慎也不嫌多。
「不是坏事这点是怎么说呢?这我有必要弄清楚。」
突然来到温菲尔王国劳兹本的怪异旅人,指名邀请黎明枢机参加大公会议后只字不语。请敌人参加这种重大会议,为的是什么呢。
就算我再憨厚,也不会认为这是场和平的沟通。
而迦南的回答是──
「教会中枢,就快要瓦解了。」
人就在中枢里的神之忠仆,居然会说得这么开心。
可是我很了解迦南只是耿直,不会当那是大逆不道的异端思想。
「圣经有言,别用旧囊装新酒。如今旧恶摇摇欲坠,神赐给了我们重建清善的大好机会啊!」
「这……」
我先往始终冷静的护卫看。他手拿着缪里给的饮料,注意到我的视线后点点头。
接下来有个略感坚硬的咕噜声,会是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了吗。不,不自觉地握住迦南双手后,我发现那是自己咽下口水的声音。
「您的奋斗正在开花结果。为正义发声的残响,无疑是早已响彻大陆,传进许多人心里了。」
迦南说到这里,从怀里取出一本小簿子。
纸张皱软,显然是翻过无数次。
「这是您敢于分发至城镇中的俗文圣经的抄本。我在返回教廷的路上绕了几个地方,全都能见到这样的抄本。」
消息有时跑得能比旅人还快,真是不可思议。
那是我们刚离开纽希拉,第一次和海兰对抗地方教堂时送出去的。
能够流传到这么远的地方来,表示不满教会蛮行的人就是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