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 / 2)
升起铁栏杆,六太被更夜带入其中。六太不禁再次叹了口气。
〔原来如此,连身为尚隆心腹的骊媚都被抓起来。〕
〔台辅您也...〕
〔嗯、算了,就暂时忍耐一阵子吧!说到厎..这都是尚隆自作自受!〕
〔怎么可能!〕
〔就因为那家伙成天游手好闲,才会招来这种事!我们彼此就暂时在这里悠闲一下吧!〕
骊媚转身看着更夜。
〔你没对台辅做出多余的事吧!〕
更夜则是露出笑容。
〔当然、我不会加害于他的。──只是六太你成了被掳来的阶下囚。〕
〔这我明白。〕
〔请到这里。〕
在更夜的指示下,六太乖乖地走到更夜身旁。更夜自怀里取出赤色的丝线及白色石头。当他将石头放置于六太额前时,六太不禁瑟缩起身子直往后退。
〔──住手!〕
〔不行,不要乱动。...婴儿可是还在喔。〕
六太看向正坐于门口的妖魔,妖魔缓缓地张开嘴,一只小小的手腕正自里头伸出来。
〔....我不是想抵抗,只是讨厌这么做。〕
〔六太额上有角吧!我只是想封住六太额上的角,我还不至于对六太的令使掉以轻心。〕
六太原本就不是人类,可以?#123;借着意志力回复本来的姿态,也就是回复为麒麟的姿态。而回复为麒麟时,额头上方会有一只犄角,这或许就是麒麟所有妖力的来源。所以─犄角在化为人形时,会成为额上的一点─特别怕人碰触。封住犄角也等于是封住妖力,就连呼叫令使的力量都没有。
〔真的要这么做!这不是我单纯的厌恶,而是我真的不喜欢!〕
〔妖魔身上好像也有类似的逆鳞之处。...哪..〕
在更夜的催促下,六太慢慢地仰起脸。接着─某个地方突然传来某种好似裸露神经被碰触时的锐利痛感。六太使出所有的意志力来抗拒自己出于本能想逃的冲动。
〔...好痛!好难受...我快吐了!〕
〔再忍耐一下!〕
更夜将放置于六太额上的石头用赤色丝线绑起来,接着在六太头上打结,途中还不停地咏唱咒文。不久后,疼痛的感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身体空荡荡的感觉。
〔还很难受吗?〕
〔没事,只是感觉怪怪的。〕
〔现在可没办法再叫出令使,也无法转变成麒麟飞向空中,所以千万别往高的地方跑。〕
更夜微笑着朝妖魔走去。妖魔则轻轻张开嘴,用有如红莲之火般的舌头将婴儿卷起。更夜在婴儿额上绑上同样的赤色丝线及石头,在咏唱过咒文后,更夜将婴儿抱入怀中。
〔这是赤索条。只要扯掉六太额上的红线,这孩子马上就会人头落地的。〕
〔....有必要如此吗?我都说我不会逃走。〕
〔我不是说过了?六太你目前可是阶下囚。〕
更夜说着将视线转向骊媚。
〔牧伯的额上也有用赤索条绑住。〕
六太抬头看着骊媚,在骊媚额上的确有个用红色丝线绑住的白色石头。诸官之所以无法增长年岁,是因为本身已入了神籍。一旦入神籍为仙,则额上的第三只眼就会开启。外表上虽与平常人无差,但第三只眼是确实存在。而封住那只眼,其本身所拥有的法力就会跟着消失,情形就有如封住六太的犄角般。
〔扯掉牧伯的红线,婴儿的头照样会落地,要是扯掉婴儿的红线,则牧伯就会人头落地,六太额上的红线也是如此。但麒麟与一般仙人不同,说不定只是犄角折断,但一定相当痛苦吧!〕
〔....我明白了。〕
〔这铁栏杆外也有赤索线,只要六太踏出这里一步,赤索条也一样会断掉。〕
〔也就是说,不论我怎么做,骊媚及婴儿还是会死的很惨。〕
〔没错!〕
〔事情都交待完了吧!能把婴儿还给我吗?〕
更夜笑了笑。
〔那是当然。〕
〔你...很清楚麒麟的要害。〕
一般人是无法得知麒麟的犄角是为要害这件事。
〔六太牠..不、应该说是有大家伙在的缘故。因为妖魔及神兽终究还是有相同之处。〕
〔我的令使可没告诉过我任何事啊!〕
〔这并非是大家伙告诉我的。可是长期待在牠身边,多少也学了不少事。〕
〔....喔~〕
更夜将怀中的婴儿交给骊媚。
〔这婴儿就请您照顾了。我会派人送来一些生活必需的用品。〕
〔虚伪!〕
相对于骊媚的低声咒骂,更夜仅是报以笑容。
〔如果还需要其它东西,请您仅管开口。〕
骊媚并没有对更夜的问话做出问应,只是用满含怨恨的眼神瞪着更夜。六太只见更夜坦然的接受骊媚严厉的目光。
〔我跟骊媚会安份待在这里的。──你...还会再来吗?〕
〔会的,我会不时来看看六太你们的情形。〕
六太点了点头。随即再加上一句。
〔──没想到再次相见竟是这种情况,真是遗憾。〕
更夜也跟着点了点头。
〔六太...我也是这么想。〕
〔台辅,您没受伤吧?〕
被骊媚这么一问,六太仅是笑了笑。
〔没事的、没事的。──不过这里还真是个不错的房间,待遇比我想象中还来得好。〕
六太环视房间的四周,这应该是特别布置的房间,虽算不上宽敞,但也不会将它想象成是个牢房。这房间是凿开一片巨大白色岩壁所建造而成,里头则是摆设一张简素的床榻、一扇用来隔空间的屏风,在屏风后头也有另一张较小的床榻,角落里则设有引用天然山泉的水场,家具也一应俱全,抬头向上看,在高得吓人的天井上,开着一扇足以令阳光及月光照射进来的小窗。
〔对了!骊媚会照顾孩子吗?〕
见到六太若有所指的笑容,骊媚顿时羞红了脸。
〔是没问题。....只是有些不安。〕
〔骊媚以前有过孩子!〕
〔以前曾有过夫君及孩子,但在骊媚奉召入官之时就分开了。那都已经是先帝时代的往事,算起来...他们应该都有相当大的年岁了。〕
〔他们没有一起入仙籍?〕
〔夫君说他不愿意。〕
〔原来如此...〕
身为国府及州侯的官吏,是不得不成为升仙的。然而..在升仙的同时,也会面临到许多的离别。在天纲制规之中,双亲及妻儿皆可同时晋为升仙,但兄弟姐妹则不在其列之中,这些无法升仙者,只有能成为国官的有缘人方可升仙,但这等特例却是少之又少。
〔骊媚的下属呢?〕
骊媚既然身居牧伯之位,除了个人的侍卫官外,也应有着相当数量的下仆。
〔恐怕都被抓起来吧!既然没听到有人被处刑的风声,想必是平安无事的被拘禁于某处。至少..骊媚认为像骊媚这般,由国府所派出的国官,处境再坏也应与骊媚差不多。〕
〔是吗...那就好。〕
为了辅佐及监视令尹,国府除了派出牧伯外,也同时派遣六名国官跟随前去。除了教导各州侯应循的正道外,也为在各州侯在犯错之时,能及时弹劾纠正。这是对于长久以来居于各州养尊处优的州侯们最为严厉的一帖药方,因为雁州国已到了无法再与州侯们绕远路兜圈子的地步。
〔骊媚妳没事吧?他们没对妳施酷刑吧?〕
六太这么一问,骊媚脸上浮起稍带复杂的笑容。
〔骊媚没事。....或许该说骊媚幸运吧!斡由倒也不是个蛮横无理之人。〕
〔斡由是个怎么样的人?元州侯又怎么了?〕
〔听说元州侯身体微恙,现在几乎关在城里足不出户,也未曾在公开场合出现过。目前元州府一切事务皆是交由斡由管辖。〕
说着骊媚将怀中的婴儿换了个角度抱着。自妖魔嘴里抱出的婴儿,此刻正深深沈睡着。
〔根据之前元州诸官的说法,元州侯目前还因心病所致,无法管理元州政务。即使周围的侍从如何对元州侯解释枭王已?#123;崩,元州侯还是深深惧怕枭王,死也不肯踏出内宫一步。之前元州侯意志还清醒时,有时还会叫唤一些内官传达一些指示。但听说近来元州侯的心病似乎愈来愈重,有着还将服侍他的内官当成是枭王派来的刺客,进而引起大骚动。斡由也时常在处理政务之余前去探视。〕
〔....原来如此。〕
〔──说起来,骊媚真没想到斡由竟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他看来是个深明事理且深受州民爱戴的令尹。〕
〔是吗...。不过顽朴还真是丰裕,我第一次看到时还真是吓一大跳。〕
〔斡由是个很有能力的官吏。虽没有实权,但也能在有限的权限内做得有声有色。──只是..骊媚想不通斡由为何会有如此行径。〕
〔这都得怪尚隆,因为他老是荒废朝政!〕
骊媚顶着一张困惑的表情,嘴里则是喃喃地念着“怎么可能...”。
〔陛下有陛下的想法,或许斡由并不明白陛下的想法,所以才会做出如此短视之事。斡由的确是受到元州群臣的支持,也受到州民们的爱戴及仰慕,但..他却因此而骄傲起来。〕
〔....这话怎么说..。〕
骊媚回应了句“这个嘛....”,接着将婴儿的头朝上仰卧着。
〔您真的不要紧吗?您的脸色不好啊!〕
六太点点头,接着坐于床沿。
〔台辅,您要真是累了的话,就请躺下来休息吧!〕
〔嗯、谢谢妳。〕
六太说着顺势倒在骊媚所让出的床榻上,现在的他根本连走到屏风后头的力气都没有。
〔台辅?〕
〔我好像被血腥味熏昏了。抱歉!这里先借我躺一下。〕
〔...血腥味...〕
〔亦信...他被杀了...〕
骊媚闻言不禁双眼圆睁。
〔您说的亦信,可是指成笙手下的亦信...〕
〔嗯、..都是我害的...〕
骊媚将婴孩放置于桌上,移步走向床榻旁。在说了声“失礼”后,伸手覆在六太的额头上,绑着白色石头的额头正不停地发热。
〔烧得好厉害...〕
〔嗯、因为被血腥味熏到的缘故。〕
〔您很难受吗?〕
〔这点烧没事的。〕
〔──请容骊媚失礼,台辅认识射士是吗?〕
六太喃喃念着“射士”这个职位,这才想起这是州侯随身护卫官的职称。国王身边统领整个护卫士官的是为射人,州侯的则是射士。而在射人、射士之下的则有确实担任护卫之职的大仆。
〔更夜..官拜射士啊!还真是有出息啊!〕
〔因为他持有驯养妖魔的特殊技能。〕
〔并非是更夜驯养那妖魔,而是那妖魔将更夜扶养长大。〕
〔──这...?〕
〔抱歉,我之后再跟妳解释。我现在好好躺一下──。〕
骊媚点头响应一声,六太闭起眼,仍可感受到血腥味缠身的眩晕感。
〔...还没回来。〕
在玄英宫某个房间角落里,尚隆望着外头漆黑的夜色,喃喃自语着。六太直至深夜时分都还未回到玄英宫中。虽然六太时常闷不吭声的跑出宫,但也不曾像现在这般深夜未归。即使有时在深夜时分偷跑出去,也会赶在早朝前回来,决不会做出让诸官对他青眼有加的事。
〔...看来是出事了。〕
朱衡的语气中饱含着强烈的不安。当尚隆回答“或许吧...”后,不远处传来急促奔跑的脚步声,只见成笙脸色大变的跑进来。
〔真难得,成笙竟会一脸铁青。〕
无视于尚隆的揶揄,成笙压低声音响应着。
〔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发现亦信的尸体了。〕
尚隆用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环视着在场的朱衡、帷湍及成笙的脸。
〔台辅失踪了!目前行踪不明。〕
〔...真是可怜,亦信好不容易自枭王的暴政下活过来说。〕
朱衡轻咳了一声,凛声叫了声“陛下”。
〔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场合吧!〕
〔真是的,六太也该懂得慎选自己的朋友吧!这会儿连派去监视的亦信都被杀了。〕
〔陛下!〕
〔别理这混帐了!〕
帷湍的语气里没有满腔愤慨,有的只是无力的感叹。
〔那个人名叫更夜是吧!〕
帷湍转身向成笙询问。
〔似乎是这个名字。之前也曾跟守护雉门的阉人确认过,台辅的确是跟一名男子出了宫城,亦信也跟随在后。〕
〔接着...就被杀了吧!..尸体呢?〕
〔在关弓城外,而且尸体被啃食的不成人形。恐怕是妖魔或妖兽所造成的。据闻今天傍晚时分,有人在关弓城附近见到天狗出没。〕
〔有找到台辅吗?〕
〔到处都找不到。〕
〔看来是被带走了。但..令人在意的是妖魔的出现,关弓城附近不应该有妖魔出没啊!〕
〔嗯──还有件事或许跟台辅的失踪有关。今天有人上报,关弓城内有婴儿失踪。〕
〔──婴儿?〕
〔听说是今年春天刚出生的女婴。不过才转移视线一下,突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真是奇怪。...这跟台辅失踪到厎有没有关连。〕
“这件事就先暂时不提。”朱衡出声制住这个话题。
〔台辅不知是否平安无事...〕
〔就算会被杀,那小鬼也不会乖乖领死的。〕
听到尚隆的喃喃自语,三人几乎是同时将视线移向正坐于窗口的国王。帷湍则是一脸愤怒瞪视着国王。
〔你一点都不担心吗?台辅可是失踪了啊!〕
〔就算我担心,那又能怎么样?〕
〔你到厎是什么样的人哪?〕
〔成笙不是派人去找了。〕
成笙点头回应尚隆所说的话。
〔既然如此,就没什么事可做了。也说不定六太正躲在什么地方,等他高兴了自己就会回来。〕
〔尚隆~你这混帐!〕
〔也说不定,马上就会有人提出要求吧!〕
帷湍突然“呃...”的呆住。
〔被抓也好、被杀也好,如果六太现在已经被杀,我们就算在这里吵翻天也是无济于事。但..六太没那么容易被杀的,他身边不是还有令使跟着。如果是被抓,那犯人又是为了什么。──更何况,就算是被抓,有令使在的六太多少会做出些抵抗,没那么简单就被抓。但自亦信的尸体被毁得那么凄惨看来,六太似乎是没有多做抵抗。算了!再怎么想就只有那个叫更夜的家伙可疑性最大。〕
〔因为对方是自己的朋友,所以才没有反抗..?〕
〔也有可能,但也说不定是用那名失踪的婴儿为人质来要?#123;六太,好逼六太就范。不论怎么说,六太会那么轻易被抓,对方应该是持有相当有利的条件吧!更何况六太也不是个孩子,总不会天真到认为对方只是单纯的想带走他吧!〕
〔话是没错...〕
〔好不容易将最重要的棋子弄到手,想必犯人也不会就一直按兵不动吧!算了、先暂时静观其变。〕
〔真的就放着不管,不采取任何行动?〕
〔是根本没办法采取任何行动。──朱衡。〕
〔啊、微臣在。〕
〔先与元州的骊媚取得连络。〕
〔陛下是说元州。〕
尚隆脸上浮起嘲讽的笑容。
〔在这种蠢蠢欲动之时,一场大乱是免不了,事先搞清楚情势总是好的。更何况..六太那家伙回来时,如果见到我这么若无其事,铁定会大吵大闹地说我对他见死不救。──对了!顺便查查已入仙籍的元州官吏中,有没有名叫更夜的人。〕
〔──微臣领命。〕
尚隆嘴角微扬的看向窗外的天空。
〔...真是个麻烦的小鬼。嘴里嚷着不要起内乱,自个儿反倒点燃这火种。〕
〔陛下怀疑是元州主使的。〕
〔元州的确是在养兵蓄锐,况且..国库里的武器不也大量流失。〕
成笙点点头,在最近一次清查国库中,武器库里的武器的确明显的减少。
〔反正任何事都会有阵痛期,只要我这里一开始行动,对方就会明白事迹败露。不论抓走六太的人是不是元州派来的,只要我们一动,对方没有理由不动。〕
〔──没错。〕
〔...接下来,就看他们从哪里蹦出来。──也罢、我就耐心等着吧!〕
尚隆看着窗外的云海渐渐被混沌的黑闇染成一片深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