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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弓骑射,锋芒毕露》(2 / 2)

  方胥摇头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你为袁总兵义子,他们百般刁难,便是要利用你,重挫袁总兵之威。我听闻太子曾想拉拢袁总兵,却被一口回绝,以他性格,不难想像这是挟怨报復。」

  坐在左侧的耿行锋,沉下面色,提醒道:「你等等下场,务必小心,我猜他们没这么好心,肯让你堂堂正正比试。」

  方胥点了点头,深感认同道:「凌校尉,此事关乎重大,你好自为之了。」

  凌胤云想起过往种种,为之气结,暗忖道,明明自己不想与人相争,但别人偏要百般对付他,他越想越来气,双目闪过一丝厉芒,令人不寒而慄。他走进会场,拣了匹马,握起精弓来到待命区。

  挥旗手大喝一声,手中旌旗向下一摆,数十位骑射手踢起马腹,双脚一夹,在偌大草原奔驰起来。

  不远处的士兵,眼见眾人衝出,登时将关在牢笼的灰鸽一齐放出,任由他们展翅高飞,盘旋而上。骑射手见状,不由分说,弯起猎弓,射向空中成群鸽子。

  凌胤云征战关外多年,乃骑射箇中好手,对此次比试,有恃无恐。凌胤云从箭筒取出一支羽毛漆成红色,用以辨识的箭矢,拉紧弓弦,朝空中一射,霎那间,一隻灰鸽翅膀便遭贯穿,从高空处坠下。

  凌胤云屏气歛容,劲矢连发,似要将方才所受委屈和愤怒,一股宣洩在此。当然,他并非胡乱射箭,他的红羽箭矢,可谓是百发摆中,箭无虚发,教人叹为观止。

  凌胤云并未忘记耿行锋的提点,他左顾右盼,保持戒慎。果不其然,他眼角馀光瞥到一匹棕马,正朝他疾驰而来,毫不减速。凌胤云定眼一瞧,为之愕然,原来此人竟是苏河。

  苏河虽骑着马,手握长弓,但双目并未瞄准灰鸽,而是直盯凌胤云。凌胤云心里很明白,此人来者不善,定是受到姜平等人唆使,前来百般阻挠他,好教他无法在这比试中获胜,从而让滇成王降罪下来。

  凌胤云本不想多事,但见他们得寸进尺,方才抑住的愤怒,再次涌起。他目视后方苏河,想起滕禹惨死一事,不由得怒中从来,打算给他一点教训。凌胤云故意松开马韁,好让苏河迎头赶上。

  苏河见有机可乘,加快速度,死命跟至身旁。过不多时,两人仅离寸步,他抬起腿来,想将凌胤云踢下马。

  凌胤云对他早有防范,狠狠一蹬,踹得苏河猝不及防,一个重心不稳,竟摔下马来。凌胤云见他落马,一解心头之恨,正暗自窃喜,没想到他这一跌,跟在后方的骑手一个不留神,竟当场跨上去。

  眾人还来不及惊呼,马鐙重重一踩,直接将苏河胸骨压断,血溅当场,断气身亡。凌胤云见他惨死马下,想起滕禹因他告密,佯装成酒醉摔马,不禁暗忖道,天理昭彰,疏而不漏。

  良久,剩馀灰鸽飞去,雪白天空再无鸽子,眾人方才驭马返行,回到木闸旁。眾士兵登时前去猎场,拾起中箭灰鸽,稍作检查之后,再由传令官公开成绩。

  他们总计放出百隻灰鸽,光是凌胤云一人,便射中三十多隻,且草地上无虚箭,表示均未空发,每箭必中,席上眾人听此结果,瞠目结舌,不敢置信。

  滇成王甚是满意,欣然道:「想不到凌校尉箭术这般精湛,可谓是虎父无犬子,让寡人今日开了眼界。」

  姜平见滇成王对其讚叹,心叫不妙,赶忙使过眼色,潘兴意会过来道:「稟告王上,方才为臣见凌校尉,一脚将苏校尉踹下马,以致他被踩踏而亡,若王上不予追究此事,恐难以服眾。」

  凌胤云尚未答话,一旁严廷脸色骤变,忍不住道:「潘将军,你我均武官出身,比试较劲,意外伤亡,在所难免,又怎能轻易定罪他人?再者,方才眾人也瞧见了,若非那苏河紧跟其后,又怎会闪避不及?」

  潘兴眼中射出锐利的神色,反脣相讥道:「严将军,人既已死,便无话语权,难以对质。倘若对冤屈不闻不问,岂不悲哀?」

  滇成王双眉一皱,眼见两人针锋相对,寸步不让,一时不知所措。坐在他身旁的左丞相田予,眼见于此,长身而起,作揖道:「王上,不如由老臣说上几句,好助王上定夺此事。」

  滇成王双目一亮,彷彿拾起救命稻草,忙道:「田相,快快请说。」

  田予心平气和,徐徐道:「潘将军这般说法,是因为心求公允,不希望有人因狡獪伎俩输掉,甚或是殞命于此。可严将军所言,也不无道理,所谓比试,难免会有伤亡,若为求不受伤,岂非人人不肯大展身手,坏了初衷?」

  潘兴心中一震,面有难色,他知道田于就事论事,并非全然帮他。无奈田予乃当朝左丞相,权位仅次于滇成王,潘兴不过是一介武将,怎敢公然挑惹他。

  姜平见潘兴心生胆怯,虽可理解其行为,但仍不肯罢休。他乾咳一声,挺身出面道:「王上,此事尚须仔细审视,不若先暂且搁置一旁,待查明真相,方才定夺究竟孰人过失。」

  田予挥了挥手,不以为然道:「姜太傅,此举稍嫌不妥,倘若传了出去,岂不是让人以为王上犹豫不决,优柔寡断?此次冬猎乃武将展现本领,博取晋官加爵之途,明明获胜却不给赏赐,恐重挫士气。」

  姜平露出怨懟之色,恨不得将田予千刀万剐,冷冷道:「既然田相如此说,想必已有解决之法了?」

  田予从容道:「自此为止,我们尚未听闻凌校尉说法,就算要判刑,也得给他一个辩解机会。」

  滇成王点头道:「田相言之有理。」凌胤云见眾人将目光转移过来,虽大感头疼,仍稳住情绪,施礼道:「王恩浩荡,王上英明。方才潘将军所言甚是,卑职委实心中有愧。」

  滇成王目光紧攫着他,问道:「你这是认罪了?」

  凌胤云抬起头来,故作叹气道:「卑职犯了两罪,不敢不认。其一,卑职本以为苏河既出席比试,其马术定是精湛,即便卑职与其擦撞,也应无大碍。岂料卑职竟过于乐观,令苏河坠马而亡。」

  滇成王皱眉道:「你说说,第二个罪是什么?」

  凌胤云故作慌张,叩首道:「卑职罪该万死,疏忽了苏河已是姜太傅家将,若早知如此,便是借胆给卑职,卑职断不敢以下犯上,与其一争长短。」言罢,滇成王闻言色变,怒形于容,眾人见他怒不可遏,立时噤声,纷纷低下头去,不敢直视。

  凌胤云方才所述,表面上歉疚,暗地却讽刺两件事。其一,苏河技不如人,摔马不该推諉责任。其二,苏河现为姜平家将,背后有人倚仗才敢如此放肆,而那人正是权倾官场的姜平。

  滇成王虽非贤能,但也不愚昧,他深諳权臣仗势凌人,结党营私,必会动盪整个国家。

  正当眾人缄默不语之时,田予气定神间,悠然道:「依老臣所见,此事纯属误会。苏河之死,委实令人惋惜,但不该怪责凌校尉。不若请姜太傅派人妥善处理,厚葬此人,不知姜太傅意下如何?」

  姜平心中一凛,宛若溺水之人扼住漂木,欣然道:「田相所言甚是,为臣定当竭力处理苏河后事,绝不马虎。」

  滇成王沉思半晌,容色稍缓,道:「好,那便依田相所言。只是,寡人方才答允赏罚分明,既然凌校尉无过,那便是有功,寡人可要好好赏赐,以免教天下人笑话。」

  田予施礼道:「王上,前些日子,蛮邦进贡汗血宝马数十匹,其中一匹「绝影」,虽为马中翘楚,百里不倦,但牠生性骄纵,桀敖难驯。方才眾人所见,凌校尉马术高超,不若将此马转赠于他,相信他定能驯服此马。」

  滇成王闻言甚喜,抚掌大笑道:「好,此礼甚好,恰好符合武将英勇之姿,寡人便将此马赠予凌校尉。」

  凌胤云叩首道:「谢王上,卑职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滇成王展顏一笑,挥手道:「今日下午还有比武,凌校尉请务必出席,寡人很期待你的表现。」

  凌胤云再次谢恩,返回座席之后,他呼了口气,儼然气力放尽之姿。耿行锋轻拍他肩头,感概道:「还好你没出什么事,不然义父追究起来,我真不知怎么交代。」

  方胥可不这么乐观,他面色一沉,担忧道:「此次你虽脱险,可是你在眾人面前开罪姜平,已种下祸根。姜平乃太子党一员,他落了下风,便是丢了太子顏面。」

  凌胤云心中凛然,虽明白他所指之意,可事已至此,后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