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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但做到了(2 / 2)


  婉儿说,她要教我什么是天下。什么是天下呢,皇兄,你不会以为神龙那场政变,母亲真的在深宫中,沉溺于二张的温柔乡,对外边的动作一概不知吧。你不会以为唐隆血洗时,婉儿真的有底气,觉得自己能全身而退吧。

  我曾想,只要能回到从前,我愿把灵魂交给地狱的恶鬼。我一遍又一遍回忆,究竟是哪里做错了,要是能重来,该怎样才能救她。现在终于明白,这一切都无可挽回。我陪她奔赴的,是一场没有未来的未来。也许现在,就是最好的结局。

  婉儿对我说,花都落了,叶子才会长出来,完成生命的轮回。也许这就是天下吧,是婉儿教我的天下。对这天下,我也有几分责任。

  所以我必须退场,别无选择。能挑的,不过是离开的方式罢了。李隆基是不是恨我,会不会压制我、抹黑我,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大唐的下一步是怎样,是覆灭还是繁荣。三郎人的确聪明,朝廷执政的经验却不足。磨练磨练心性,安安稳稳传位过去,才是阿兄要做的事。至于我,成败不计,生死,也不计。

  她抬起头,双眼直直望着兄长:“我知道我在找什么,想要什么了。我曾经说我没有梦想,从此刻开始,我有。”

  李旦闻言,沉默片刻,叹道:“月儿执意要走?”

  她点头。

  “你知道,我舍不得你的。”像小时候一样,李旦轻轻拉了拉妹妹的衣袖,“你非要离开也可,就是洛阳太远了些。要么去蒲州,近一点,你想回来,随时可以回来。我想看你。也随时可以去。”

  太平冷笑。可悲啊,自己不过是一件趁手的武器,披着亲情的外衣,显得那么光鲜亮丽。都是数月数年见不着,去蒲州和去洛阳有什么分别。不过是蒲州近一些,万一太子又有异动,叫她回来方便罢了。

  “好。”她看着哥哥,脱开他的手,“好。”

  “月儿,你在责怪我。”

  他的眼神有些愧疚,也有些委屈。

  “而你呢。阿兄,你在逼我。”

  相顾无言。

  去蒲州的车马很冷清,她时不时撩开车帘,日色也黯淡了。到了那边,睡了一场很久却不太安稳的觉,好像总能听到一些呼唤,却什么也摸不到。蒲州比不得长安洛阳,最高的刺史司马,官位也不及长安大殿上,站在角落不起眼的人。她终于回到婉儿期望的轨道,远离是非,整日呆在府中,吟诗作对,饮酒作乐。

  哪个刺史也会巴结,但凡来了个什么新奇物件,或者奇人异客,又或耍戏的练家子,必然第一个进献给公主,请她赏玩。太平也从不推拒,有什么便看什么,和大家一起笑着,指点一番。

  只有入夜以后,她便把自己关在房中,与世隔绝,任凭谁叫也不应声。

  为婉儿编纂的文集,整整一百卷,放在卧房中整齐码好。看得太多,哪卷哪篇写了哪个字,都能如数家珍。只是没人听她说罢了。每次打开书卷,太平心中便稍有宽慰。她相信,无论是谁,只要细细阅读这些文字,一定会崇拜敬仰甚至爱慕婉儿。她的思维与情绪锁进了字字珠玑,仍旧鲜活灵动,历历在目。

  婉儿,若你的文集流传于世,你便也永生了吧。

  半张残画,她挂在床头,“吴道子”的落款还清晰。只听说他辞官去了,也不知这人到哪里,过的怎么样。这画倒是传神,太平盯着,便能想起婉儿的最后一眼。她从公主府走出来,听到自己的呼唤,回头看了一下。如今记起,才明白那眼神,半是决绝,半是温柔。

  半是决绝,半是温柔。至少,还有一半是给我的。

  她死死盯住画上的双眼,口中呢喃着婉儿的名字。仿佛多看一会儿,多唤一会儿,婉儿就能听见就能感觉到,就能从画上走下来。这种无端的求索周而复始,直到她精疲力竭,沉沉睡去,最后一个念头便是:若能梦中相见,甘愿长睡不醒。[r1]

  [r1]典故由群友1358提供,是唐代赵颜的故事。相传,赵颜买了幅画,画上是位秀丽女子。久而久之,赵颜对画上女子产生感情,询问画工能否让其变为活人。画工说,这是一幅神画,画上的女子名叫真真,你只要呼唤她的名字一百日,她一定出声答应你。赵颜呼唤真真百日后,女子果然从画上走下来,还为赵颜生下一个儿子。后来,赵颜怀疑她是妖妇,给真真喝下符水,真真哭诉一阵便走回画中,从此画上多了一个小男孩。赵颜追悔莫及,再呼唤不已,终还是没能唤回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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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几篇没什么意思,按部就班写历史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