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筑金屋第10节(1 / 2)





  “陆晋,我不想再同你扯出过去的陈年往事,我是善妒,受不了自己的丈夫与别的女人共赴巫山云雨。你既然不想一辈子守着一个人,我们何不如写了和离书,总好过相互折磨。”

  陆晋听着她的话,难以想象面前这个疾言厉色的人会是从前他温柔体贴的妻子,或许沈沅本就是这样,只不过在陆府为了迁就,把自己伪装得很好。

  陆晋倒退两步,摇了摇头,似是在喃喃自语,“不,阿沅,我不同意和离,你是我的妻子,是我陆晋等了十余年等到的人,除了你,谁都不配做我的妻子。”

  他身边那些女人不过是他兴起的玩物,在他心里,只有端庄温柔的阿沅妹妹才有资格做他的妻。

  陆晋转身快步出了正厅,既然她心意已决,他总有法子。他去求祖母,祖母和沈家老太太是手帕交,倚仗他们的情份,他总能还有一线机会。

  环素见陆晋走了,从外面进来,“夫人,您真的要同陆家大郎君和离吗?”

  女子出嫁不过几月就与夫君和离,传到外面对夫人的清誉也不好,说不得就要被人耻笑了去。

  沈沅明白她的顾虑,她倒是不在乎这些,“此事先瞒着,等陆晋把和离书写了,我再和家中解释。”

  祖母虽疼她,但和离一事毕竟事关重大,而且陆晋对她的态度坚决,在陆家她也从没受过窝囊的气,陆老太太甚至都免了她的问安,陆家待她并不差,她只因陆晋多年前养了一桩被打发走的外室,就闹着回沈家与他和离,叫人听了去着实不像话,只会说她胡闹。

  沈沅打算先斩后奏,等事情尘埃落定,她再去祖母那请罚。

  素手拿起案上倒好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沈沅下意识去摸胸口的符纸,寻了空才记起符纸被她送给陆浔了。

  她动作稍顿,也不知陆浔现在倒底离没离开长安。

  月夜孤寂,一抹暗影从飞翘的房檐上极速离开。陆浔指腹捏了捏腰间坠着的荷包,记起当日观月台她那一句,“祝君凯旋。”

  当日女郎立于阁楼上,衣袂被寒风吹得翻飞,她温声浅笑,粉嫩的唇瓣启出那四个字。

  陆浔眼力较常人好,他看得清楚,她温柔的笑,如皎月般的明眸。

  他伤的重,今夜本不该来,但…又听说陆晋快马去见了她。

  第13章 心意

  天色将黑沈枕白方下值回府,沈沅尚在正厅等他,见人从外面入室,恭恭敬敬地作揖福礼,“阿爹。”

  早先沈沅打发人去接他就说了这事,看到自己的小女儿出现在府里沈枕白没多少意外,只是紧锁的眉头皱得更深,微微叹了口气道“起来吧。”

  当年这门亲事他本是不同意,窈窈年岁最小,身子也弱,他心疼小女不想让她太早出嫁,可世事难料,情势所迫不得不出此下策。

  沈枕白面露忧虑,含声点头让她早些回去歇息,没有多问。

  沈沅看出阿爹的欲言又止,口中酝酿的话也因此停住,不再多言。出嫁的欣喜冷却,遭遇背叛后慢慢重逐渐安定,沈沅这才觉出阿爹心里好像装着许多她从前没看懂的事。

  沈枕白去了翠心堂,沈老太太在里跪坐蒲团,手持佛珠,闭眼口中默念着经文。

  “母亲。”沈枕白从门外进来,沈老太太停了口中的经文,挥手让服侍的下人都退了出去。

  “母亲,窈窈必须要回陆家。”沈枕白接着开口,说话时双拳攥紧,绷严的下颌轻微抽动,仿佛在隐忍什么。

  “窈窈不能这么胡闹,不论陆家对她做了什么,她都要回去,只有此,我们沈家才能有一条活路。”沈枕白说得越来越无力,颓丧地松开手,萧瑟悲凉。

  沈老太太混浊沧桑的眼亦是悲愤无奈,“你休想!你不心疼窈窈这个女儿,我可疼她是我的亲孙女,这丫头自小就乖巧懂事,你不能因为她事事顺从,就舍得割下这块肉!”

  “我就算拼上这把老骨头也要护住我的宝贝疙瘩,你休想让我的窈窈再回那虎狼之地。”

  “母亲,窈窈既已出嫁为妇,这些她到哪都要去面对,我们不能护她一辈子。”沈枕白道“近日皇上病情加重,太医皆束手无策,太子兼理政事,等他登基之日,我们邕王一党,都会落入万劫不复之地。陆晋之父曾是太子太傅,独凭这段牵连,才能保我们整个沈家安身立命。”

  “母亲,儿无能,儿不想卖女偷生,可如今邕王已死,儿虽不贪恋生死,但我们整个沈氏不能因此永无翻身之地。”

  “我们沈家既需陆家挡一时风波,陆家也要我们沈家忠君清誉以为家中子弟扩展人脉,平铺仕途,利益纠葛,孰轻孰重,陆家不会过分苛待窈窈。”

  “混账!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同意你做这卖女偷生的勾当,把我的宝贝当作政治联姻的牺牲品。”

  沈老太太蓦地起身,手中执镶玉玛瑙拐杖,一仗就结结实实打在了沈枕白的背上,“你休想!休想让我的窈窈再去受那等窝囊之气!”

  一声一声结实地闷打从翠心堂传出来,屋中的中年男人弯下脊背,颓唐地跪到地上,面目颓然。

  若是在二十年前,他还拿得起长刀,他必将反了这天下。可是二十年过去了,当年沈枕白被抓到敌营挑断手筋,他这双武将的手就算是废了,再也拿不得兵器,上不了杀场,保护不了想保护的人。

  他如何不心疼他的窈窈……

  沈沅从不知家中竟到了这种地步,她一直以为阿爹是朝中的肱骨之臣,阿娘是温柔地水乡娘子,祖母是当朝三品命妇,可原来繁华的背后已是摇摇欲坠之危。

  簌簌冷风中,沈沅提着裙摆奔在回廊檐下,前方仿若没有尽头,她也好像不知疲惫。

  许久,她不甚踩到曳地的裙摆,身体微倾摔到了地上,琉璃步摇从发中抽出落地,膝盖磕得生疼,嫩白的手心被磨破皮肉,沈沅再忍不住哭了出来。

  是她太任性了,她原以为自己做的够好,不让家中人忧心,可还是她莽撞地做错了事。她从不知…家里竟到了现今境地。

  沈沅偷去翠心堂没让任何人跟着,过了大半个时辰才回来,可急坏了环素。

  环素远见夫人手里提着的灯没了,她紧忙跑过去才发现夫人发髻微乱,被冷风吹得小脸更加惨白,雪白的狐裘绒毛擦上泥土脏污,目光怔怔不知在想些什么。环素上前扶她,相触的雪肌凉得透骨,她垂眼就看到夫人的手心也破了皮,好像是摔的,环素吓了一跳。

  “夫人,您这是怎么了?”她也顾不得多问了,连忙叫人去拿了伤药,扶沈沅回屋,把她弄脏的狐裘换下,披上嫣红流朱披风,又找了个热乎的汤婆子放到沈沅手里。

  沈沅自进屋就没说过一句话,目光依旧呆滞出神,好似对周边事物毫无察觉。环素更慌了,轻声在她耳边,“夫人,可是出了什么事,您身子不好,若是出了事您和奴婢说说,千万别憋闷在心里呀。”

  半晌,沈沅才有所缓和,她微微垂眼,眸中神色黯然,指尖拨弄着手心的伤口,都渗出了血她却依旧淡然得仿佛感觉不到疼。

  这日子无论如何都要继续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