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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风华正茂第13节(1 / 2)





  乐安环佩一摔。

  玉质环佩在明红的裙摆上砸起血浪似的涟漪。

  “你什么你,齐家自诩书香门第,诗礼传家,齐老夫人却连敬语都忘了怎么说了?需要我教您怎么称呼一位品秩远在您之上的公主吗?”

  她收敛了笑,声音冷如冰,利如刀,明明音量不大,甚至身躯也只能与齐老夫人平视,但莫名地,却叫人觉得她是居高临下的,是在俯视着齐老夫人。

  更莫名地,叫人心虚胆寒。

  中庭一片死寂。

  远远仍然喧闹着,香客们的说笑交谈声,僧人的诵经声,风声,鸟声,扑簌簌花落声,而近处,却是全然的一片死寂,从未见过乐安这副模样的年轻小姑娘们吓得两腿战战,脸色苍白,大气都不敢出,而齐老夫人……

  她曾经是见过乐安这副模样的,只不过,显然,好日子过太久,忘了。

  无妨,乐安这就让她想起来。

  “公、公主……”

  齐老夫人喃喃着,嗫嚅着,忽然,双膝一软,“噗通!”

  跪倒在乐安面前。

  “是老身……糊涂……”

  她俯下身,深深地,向乐安拜伏。

  中庭比方才更加死寂。

  小姑娘们瞪大了双眼。

  乐安低下头,看着这个曾被自己唤过“婆母”的女人。

  她头发已经斑白,身躯伛偻,穿着灰褐色衣衫的身躯紧贴着泥土的庭院地面,乍一看,不像一个人,倒像是只巨大的、趴伏在地面上的虫子。

  卑微而可怜。

  可又怪谁呢。

  满庭死寂中,乐安什么都没有再说,拂袖而去。

  今天,也仗势欺人了呢。

  *

  乐安直接去了供奉着她母亲先孝慈皇后牌位的大殿。

  大慈恩寺方丈知晓她要来,早早摒退了闲杂人等,此时偌大的大殿再无旁人,乐安进了殿,对今日跟着她的四位侍女道:“不用陪我,你们随意去玩吧。”

  侍女们知晓她习惯,不多说什么,欠身退下,去了大殿旁边可供休息的偏殿。

  乐安没再在意侍女动向,只安静地,一步步走到孝慈皇后的牌位前,在沙弥早放好的蒲团上跪下。

  面前就是孝慈皇后的牌位,红木为座,金漆做底,不到半臂长的一块木牌,却似乎就代表了乐安的母亲。

  乐安没见过她的母亲。

  她一生下,孝慈皇后就因产后血崩而去世了,据说孝慈皇后生第一胎,也就是乐安的胞兄、李承平的父亲时,便十分凶险,身体垮了许多,到怀上乐安时,也并没有好多少,乐安还未降生,御医便隐晦地说太子妃这胎凶多吉少,弄不好,一尸两命,及早做出选择,还能保住其一。

  乐安不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最后她被生下,她的母亲死去。

  所以她的父亲登基后,为她母亲追封谥号为孝慈,牌位也得以被单独供奉在大慈恩寺。

  所以乐安从小就是个没娘的孩子。

  父亲新娶的太子妃对她不苛待不亲近,侧妃侍女们敬她怕她,所以她知道母亲这一概念的存在,但却似乎从未清楚,真正的母子母女,应该是个什么样子的。

  直到她成亲,有了另一位世俗意义上,地位形同母亲的“婆母”。

  她的第一任驸马出身世家,婆母是典型的世家夫人,不管私底下如何,面上都对她恭谨而客气,连与驸马母子相处时,都同样恭谨客气,所展现的慈爱都仿佛戴着面具的假笑,就好像父亲后娶的那位太子妃一样。

  乐安察觉不出婆母和父皇的皇后的差别。或许久了会有什么变化?但乐安没来得及体验,因为,没多久,七王之乱便来了。

  七王之乱后,乐安下嫁齐庸言。

  而这一次,时间终于足够久,久到乐安终于可以以旁观的角度,无比清晰地看到齐庸言与齐老夫人之间的母子情。

  和乐安相反,齐庸言父亲早逝,是齐老夫人将他带大。

  齐老夫人是个很谨慎、很守规矩的人,生平最怕的,便是被人指点、被人说不守规矩。

  可这样一个人,却屡次“为了”儿子,对乐安以下犯上。

  为了齐庸言的官声,她不满乐安牝鸡司晨,干涉朝政。

  为了齐庸言的子嗣,她绞尽脑汁,谋划着为齐庸言纳妾。

  为了齐庸言的前途,她又能在得罪乐安后放下所有尊严与傲气,像牛马一样向乐安跪地乞求。

  ……

  她曾经说,为了儿子,她什么都能做,因为这就是母亲。

  她还说,就好像乐安的母亲孝慈皇后,也是为了乐安,拼上了自己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