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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快学测了,没有人会想知道转学生的基本资讯吧?」颯忍不住出声。台下也有了一些骚动。他补了一句:「我也没有很想和其他人说的意思。」

  「或许要准备学测,但和大家好好相处也是很重要的呀。」张老师和顏悦色地说,但颯似乎感受到了对方的怒意:「你有什么兴趣或专长吗?」

  「看画。」颯决定先妥协。

  「看画是指去博物馆欣赏吗?那你最喜欢哪个艺术家?」张老师穷追不捨。

  「芙烈达。」颯面无表情的说:「我最喜欢芙烈达。」

  他一开口就知道自己差不多完蛋了,就好像电影里黑道老大在接近结尾的时候,都会说类似自己的死期要到了这种像是在预言的台词。颯吞了口口水,他一开始想要做什么来者的?对,善良的生活。这应该不包括直接说自己的喜好,然后惹来「哇,班上来了个怪人」的视线。

  他不知道自己干嘛要说出芙烈达,一定是那个石膏像放在那里,所以颯下意识的觉得这个班上应该是那种充满艺术气息的班级。很可惜的是在几声窃窃私语间,他完全没感受到任何的气息。

  接下来,根据指示,颯默默的坐到了石膏像旁边的座位,虽说是空座位,但上面的灰尘多到好像已经放了一整个学期没清过。

  颯看着旁边的大卫像,他默默给隔壁桌加了个「大卫同学」的称号。不晓得大卫同学的真身是什么人?而在另一个隔壁,座位也是空的,唯一不同的是那上面还放着笔袋跟笔记本,看来应该是暂时离席,但两侧什么都没有,这样就变成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他在内心又默默叹了口气。

  「那我们继续上课。」平息了刚刚自我介绍而產生出的嬉闹后,张老师说:「各位都知道台湾今年年初,其实也是不久前的事情通过了同婚法,你们大家的家人有去公投吗?」

  此起彼落的应答声响起,似乎大部分的人都是说他们投了同意票。颯还记得那时候母亲和父亲还在抱怨说怎么公投的语法看起来有够不清楚,他也这么觉得。不过这似乎也不关自己的事情,因为还没有投票权。

  不过,颯想起了旧高中那些恼人的回忆,他觉得自己的头脑总有一天会爆炸。

  「对了,你们有家人投了不同意票吗?」张老师似乎是个很能和同学打成一片的老师,她拿着麦克风走下台,站在课桌间说:「话说如果你们有投票权的话,嗯……不然我问问看,会投不同意票的举个手吧。」

  颯举起手。

  环顾四周只有他一个人。而班上的气氛瞬间冷却了。

  张老师瞪大眼睛,好像不敢置信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结果。不是这样的吧,颯心想。身为公民老师应该会接纳不同意见吧?不对,虽然是这样,但自己不应该这么出风头啊。颯开始天人交战,他觉得自己要重蹈覆辙了。

  「呃,巩颯,为什么呢?」张老师说。

  「结婚是在保障男女二人以及生育。」颯抬起头,他不管了,反正这里也没有人认识自己,不需要去顾虑别人:「这是我的个人理解,但奇怪的是,投不同意票的意思明明就是要以民法规定外的其他形式来保障,我觉得这样很好,为什么要觉得不同意就是在坚决反对呢?毕竟同性结婚的意义不就是要能够有结婚之后的权益吗?」

  「呃、呃,的确是这样没错,谢谢你。」张老师拍了拍自己的桌子,然后立刻像逃走一样转身离开,但又非常戏剧性的,在讲台上倾过上半身,一字一句地说:「巩颯,你是个很有想法的人呢。」

  颯不断的想到母亲,那双摸着自己头的手,温和地说:「要善良的生活喔。」

  他抬起头,开口:「我觉得倒不如说,那些想都没想就说『爱不分性别』的人,根本没考虑过为什么要订定法律吧?」

  说实在的,颯觉得自己不是故意的,他就是忍不住,不对,他本该可以忍下来了。早知道就先去宿舍,隔天再来上课。

  谁家的母亲会对小孩说要善良的生活这种话呢?那就是因为自己一点也不善良啊!颯想要捂着脸,他知道自己常常会衝动说出这种话,但总是在说完后才意识到严重性。从幼稚园起对着同学说长得不好看,到国中时因为不想上第八节课而和科任老师大吵,还出动了教育部的职员来调解,以及旧高中时,人际关係出了问题,所以被全班同学无视的冷霸凌,促使自己转到了这里。

  真惨,因为自己的愚蠢真是惨到不行。

  「你根本是讨厌同性恋吧?」斜前方有个轻浮的同学转过头,似乎是在挑衅一样说。

  「那跟我的私情没关係。」颯开口:「是——」

  「好了,我们继续上课囉。」张老师拍了拍手,强硬的结束话题。而其他人很快就安静下来。

  完蛋了。颯往后靠。

  接下来的高中生活肯定是,完蛋了。